马上记住国人小说,,如果被任意浏/览/器转/码,阅读体验极差请退出转/码阅读.
“走开……不要过来……”
田净植捂着颈部,血从指缝里涌出,她惊慌地后退,用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去阻挡面前男人的靠近,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背后是墙壁,她已经无路可退,田净植绝望地顺着墙壁坐下来,“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
“cut!”导演的声音介入,“可以了!辛苦了小植,下一个试戏的来了吗?”
田净植忍着满身的黏腻爬起来,眼看着下一个试戏的女演员走进来。她连跟导演搭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工作人员好好地送了出去。
开什么国际玩笑,不是说非她莫属的女二号吗,为什么喊了一百多号人来试镜?这么夸张,是选演员还是选妃呢?
田净植一身狼狈地坐在休息区擦身上黏糊糊的糖浆,冯冻冻抱着一箱石榴走过来,看到她手臂上的血迹,吓了一跳,“田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是假的血。”田净植冷眼瞥过他怀里的石榴,“买回来了?”
“嗯,最甜的品种……不过田小姐你买这个干什么呀?”
田净植没好气地答:“榨汁,喝了抗氧化。”
“那试镜怎么样了?”
田净植指了指在棚外因为等待太久而开始聊天的女演员们,不想多回答。冯冻冻很识相地闭紧嘴巴不敢多问。
抱着石榴回家,看见薛灵乔坐在沙发上,田净植有气无力地打招呼:“神奇宝贝,我回来了,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的?”薛灵乔像没听见一样,依旧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相册。田净植也不介意,把手中的石榴往他面前一推,“你的晚饭。”
薛灵乔用眼神示意茶几上的汉堡袋子:“你的晚饭。”
田净植愣了一下,“你今天出门了?”
薛灵乔终于抬起头,“我去见了一个人。”
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李昆青教授是他的头号嫌疑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他尾随李昆青教授去了F大餐厅。午间就餐的人很多,餐厅里人来人往,十分拥挤。等李教授端着餐盘往回走时,薛灵乔从他身边路过,假装无意地撞了他一下。李教授转过头,神情自然地跟薛灵乔道歉,然后走到窗边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资料边吃边看。
薛灵乔暗中观察他的神色变化,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说不上自己是不是遗憾,也许是他太心急了,“我以为他是故人,可看他的反应并不是。”
田净植一边吃着汉堡,一边打开冰箱找水喝,“什么叫看反应?”
“一个人如果突然看到一百年前被杀的人出现在眼前,即使再高明的掩饰,那一瞬间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田净植更不明白了,“你自己的故人,你自己不认识吗?而且你的故人,应该也不是正常人了吧。说得好像是偶像剧女一号一样总在关键的时刻失忆……”
薛灵乔抬头静默地看着她,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田净植愣了,压低声音试探着问,“真的失忆了?”
“只是一点点。”
田净植瞪大眼睛,“还是最那关键的一点点?”
“大概……十几年,也许二十年……”
“停!”田净植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打断他,“你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越麻烦,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纯洁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最好。同样我的事情……”突然田净植发现薛灵乔拿的是自己的相册,而且看到的是她和李晏之的合影。她扑上去一把夺过相册恼羞成怒道,“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
薛灵乔神情肯定:“你很爱他。”
“我爱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爱他?!哦,这本相册?”田净植举起手上的相册,“……我和他从小一起拍的照片都是洗两份,他家一套,我家一套,多谢你从抽屉里帮我翻出来,否则我真的忘记丢掉。”
说完,她把相册干脆地扔进了垃圾桶。
“我看照片感觉到,他也很爱你。”
“他爱我?好吧,我承认,在我们没有把姐弟之爱发展成倒霉的情侣之爱前,我们的感情世界就像充满了稳定的惰性气体,而一旦感情变质,惰性气体也变成了易燃气体。一个小小的火星就嘭地把我们的感情轰得一点渣渣都不剩了。”
“既然什么都不剩了,那就不要生气了。”
田净植气到极点,反而笑了,“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你哪知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
田净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一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结果,她一回头,看见那家伙正端着高脚杯优雅地喝着石榴汁。挑起别人的伤心事,看别人在痛苦中挣扎,自己却若无其事的冷眼旁观。
这人实在太可恶了。
田净植的怒气值瞬间飙到了顶点,“垃圾你来丢。”
她把抱枕狠狠摔到沙发上,脸色铁青地回房去了。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摊煎饼,心里像塞了团棉花,又软又闷。一切都会被时间带走,无论是爱情还是生命。做着这样的心理暗示的田净植慢慢地放缓了呼吸,然后突然从床上蹦起来鬼鬼祟祟地摸到楼下客厅。
垃圾桶是空的,她扔进去的相册不见了。想起自己提醒薛灵乔丢垃圾,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真是可喜可贺。她匆忙冲到门口的大垃圾箱前焦急地翻找着,把整个垃圾箱都翻个底朝天都一无所获。
田净植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苦胆一定是碎掉了,否则她嘴巴里为什么这么苦,她无力地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会被时间带走,包括爱情和生命,但并不包括垃圾车。
田净植哭得乱七八糟时,一本相册递到了她面前。她抽噎着抬起头,顺着相册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薛灵乔。那人又干净又斯文,她在他面前就像一堆没用的垃圾一样。
“我到现在还爱他,是不是很丢人?”
薛灵乔意识到自己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一样,像一只翻过了肚皮的刺猬,露出了真实的脆弱。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包括自己,也包括面前的这个人。
相反,可爱多了。可薛灵乔并没有安慰人的天分。
薛灵乔静静地看着她,突然笑了,眼中有柔软的波光荡漾般,“想不想飞?”
关于第一次的飞行感受,如果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的话,那就是——什么鬼?她以为薛妖怪会像山海经里的神兽那样,突然长出一双遮天蔽日的大翅膀,可事实是那所谓的“飞”不过是跳得比较高而已。有这身跳高本事,完全可以去奥运会为国争光了。
她对所谓的“飞”一点都不期待,宁愿下次去儿童乐园蹦弹簧床。
当然,这只是田净植的官方回答,至于真实情况?田净植深深地看了一眼薛灵乔,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回想这件事了,她为什么要哭着去翻垃圾堆,每想一次就等于自取其辱……
薛灵乔并不知道田净植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也并不关心,他又不是冯冻冻,时时刻刻都要关心她的晴雨表……
呃,也不是时时刻刻……薛灵乔转头看了一眼蹲在自己面前的冯冻冻,“有事?”
冯冻冻捧着脸,笑容满面地看着薛灵乔,“表兄弟,你要买相机啊,我可以帮忙推荐的呀。”
“鄙人薛灵乔,家中独子,你可以叫我……”
“那就……大乔……大乔哥!”冯冻冻也不在意薛灵乔的淡漠,继续纯真地看着他,“大乔哥需要冻冻做什么就直接说,一定、一定不要客气的呀。”
薛灵乔听到这个称呼,明显地有些怅然地笑了笑,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顶,“我会的。”冯冻冻像触电一样酥在当场,像个智商患者一样憨笑个不停。
你们这是准备要演《断背山》还是《春光乍泄》?!
田净植一脚踹开冯冻冻,“我说表兄弟,你这两天怎么不去图书馆了?”
薛灵乔低头看着屏幕,敷衍地点头,“嗯,没去了。”
“为什么不去了,你不是个爱读书的乖宝宝吗?”
头号粉丝冯冻冻立刻爬起来,贴心地替他解释,“大乔哥当然不能再去了,好多粉丝都在图书馆等着他呢。这还仅仅是几张照片的影响力,要是大乔哥真的进入演艺圈,肯定会比田小姐还红的呀!”
这是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田净植非常不爽,辩解道:“冯助理,我可是才凭借实力打败一百多个竞争者,勇夺《传说中的屋子》女二号,可不是只靠脸吃饭的。”
冯冻冻不解风情地戳穿真相,“可是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张萱萱小姐说你演女二号的话,她才接这部戏的女一号,你才有机会……”
“你去死!你去死!”田净植拿起抱枕打他。
“哥!大乔哥救我!”薛灵乔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是拍卖公司的负责人打来的。他回到自己的客房才接起电话,“你说那位收藏家去国外了?……多久回来?……好,我希望能尽快拿回那块玉璧……多谢……”
挂掉电话,薛灵乔回过头,看见田净植正坐在转椅上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正想问她进来干什么,田净植一脸严肃地开口了:“别跟我借钱,我没有钱可以借给你。”不等他开口,她捂着耳朵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薛灵乔愣了一下,找她借钱?他为什么会找一个穷光蛋借钱?
即便沉睡了一百年,跟她这个“大负翁”相比,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富翁呢。
把有碍观瞻的冯冻冻打发走以后,田净植回房间给张萱萱打电话。张萱萱此刻正跟她的未婚夫洪世光共进晚餐。虽然田净植知道两人的订婚只是商业联姻,并不一定会真的结婚生子,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啥时候一起出来吃个饭,让我见见你这位被称为‘世界之光’的未婚夫呗。”
“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跟他说了,下次拍戏时让他过来探班。”
田净植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头发,“好的,见他之前我一定三天不洗头,用我的蓬头垢面来衬托你的美貌与优雅。”
张萱萱呵呵冷笑,不客气的在她胸口插刀子,“我求求你还是精心打扮一下吧,别忘了你只是宅男女神,我可是男女老少通杀的国民女神,你那张清纯的脸蛋在我面前真的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田净植默默给张萱萱贴了个大大的标签:金酸梅奖年度最佳损友。
要说F大生命科学学院最受欢迎的老师,叶琛绝对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他有一副具有欺骗性的好皮囊,年轻而且知识广博。如果没有在课堂上见过他,那他一定会被当做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散发荷尔蒙的贵公子。
当年田净植就是被他的外貌欺骗了,以为他纯良可靠,结果交往后才发现,对“人渣”来说,他那长相绝对是最大的骗局。
当然,叶琛对她的印象也出奇的一致。
“线粒体的别名叫powerhouse,细胞的发电厂。”叶琛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发电机的英文单词,“线粒体的每次分裂都会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导致端粒缩短。当端粒缩短到一定程度,发电厂开始崩坏,直至完全失去分裂能力,人体也完成了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只要细胞的分裂速度增加到一定程度,伤口可以实现迅速愈合,但是,人体细胞分裂的次数是有限的。”
台下有学生举起了手。
叶琛停下来,笑着望过去:“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
“可是癌细胞却是可以无限分裂的。”
叶琛赞许地点头,“很好的问题……癌细胞之所以可以无限分裂繁殖,是因为它从正常细胞叛变成癌细胞时,带走一个叫“端粒酶”的帮凶。端粒酶在正常细胞中的使用是受限的,但却在癌细胞中能修复分裂时变短的端粒……当有一天我们可以把这种端粒酶作用到正常细胞,把正常细胞变成永生细胞时,人体抗衰老的问题就会得到质的突破。如果我们能找到比端粒酶更完美的修复酶,人类不老不死,也完全不是开玩笑哦。”
课程结束后,学生们陆续离开。叶琛整理好教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助手玲玲打来的。
“叶老师,基因修复计划的PPT已经按你的要求改好了。”
“辛苦你了,改了这么多次。”
“应该的,正好可以多学点东西嘛。不过,叶老师,李教授真的在两个月多前送来的那份头发样本里发现了比端粒酶更完美的修复酶吗?不会是样本被污染了吧?”
“样本检测是老师一个人负责的,我没有参与,但应该不会有错。”叶琛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怀疑呢?”
玲玲说出自己的猜测,“存在于正常细胞里比端粒酶还完美的修复酶,不太可能是人体自发合成的物质。”
叶琛点头,“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怀疑那份样本生前被触发了有益的基因突变。”
玲玲吓了一跳,“生前?上次的头发样本是死人的?”
想到丢失的干尸,叶琛苦笑了一下。距离车祸事件已经过去了很久,案件调查却还是毫无进展。挂断电话,叶琛才注意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个人,很有耐心地等他打完电话,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什么时候来的?”
李晏之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当你讲到‘只要细胞的分裂速度增加到一定程度,伤口可以实现迅速愈合’的时候。”
“你的看法呢?”
“我只希望人类的出生率和死亡率处在一个正常可控的范围内,可以维持地球资源的可持续发展。而不是只有出生率没有死亡率的人口恶性膨胀,就像地球的癌细胞。”
叶琛笑了,“有趣的见解,不过我的研究课题就是抗衰老和基因修复,把人类变成地球的癌细胞是我的梦想。”
李晏之不置可否,从包里把档案夹拿出来:“言归正传,我急着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案子的新进展。这是小植的病历,你看一下。”想到取病历的漫长过程,李晏之有些无奈,“我手下的鱿鱼仔说,这家医院的护士长可真是个难缠的角色,只对你笑啊笑,搜查证没拿出来之前,一点都不肯配合警察办案的。你知道的,搜查证有时候真的很难批下来。”
叶琛接过病历仔细翻看起来,很快发现了问题,“……出血量不对。小植被抬到救护车时,白色的裙子上有大片血迹。但病历上显示她没有任何伤口,内脏也没有出血记录。这条裙子呢?”
“是的,我发现出血量不对,就去医院找这条裙子……可奇怪的是,护士说这条裙子不见了。”
叶琛惊奇,“不见了?”
李晏之点点头:“是的,你的判断是对的,现场应该有第三个人,而裙子上的血迹应该就是第三个人的。”
叶琛脸色凝重,“所以第三个人为了消灭证据,偷走了裙子。”
“没错,我已经向我们科长提交了报告,争取更多部门的配合。”
叶琛轻叹了一口气,目前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晏之身上,希望他能发现更多线索,早日将这个盗尸者缉拿归案。
从冯冻冻手里拿到剧本后,田净植便开始认真揣摩角色。
看完几集剧本,田净植差点爱上编剧。这个故事简直就是薛灵乔的人物纪录片。她斜眼咬着指甲吃吃笑,薛灵乔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目不斜视,堪称百年单身宅男的典范。
“你以为是谁把我变成怪物的?……不对不对,语气不应该这么骄傲……你以为是谁把我变成怪物的?……还是不对,这样听起来似乎太可怜了?应该要愤怒一点……你以为是谁把我变成怪物的?”
她拿着剧本,喝着咖啡,看似自然地在客厅里反复练习着同一场戏。
薛灵乔终于抬起头,一双濯濯柳叶眼不堪其扰地看向她,“需要我回房间吗?”
“不用,我吵到你了?”
“是的。”
“你还真不客气。”
“你既然是故意的,我又何必跟你客气。”薛灵乔把书放到一边,伸出手,“给我。”
田净植犹豫一下,虽然不知他想干什么,还是受蛊惑般把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心里,一时间小鹿乱撞。
“你在干什么?”薛灵乔无语地说,“剧本给我。”
“啊?”田净植突然醒悟过来,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哦,对,剧本剧本。”
薛灵乔拿过剧本认真看起来。
田净植像小学生一样抠着手,“你觉得我刚才哪种表演方式比较好?”
薛灵乔实话实说:“都不好。”
“请你尊重一个敬业女演员的专业好不好?”田净植明白这种老妖怪之前连电视都没见过,自然也不懂什么演技,耐心地跟他解释,“演技这种东西呢,我是没什么天赋,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我胜在努力啊。”
“只要努力就行了?”薛灵乔淡淡瞥她一眼,“演员入行没有门槛吗?”
“喂,你别以为我真没有演技啊?稍微差了一点点,只是谦虚有涵养的说法,你还真信?演戏谁不会?”田净植边说着边做出相应的表情,“喜!怒!哀!乐!怎么样?”
薛灵乔干脆转过头不予评论。
田净植不依不饶,“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出神入化的演技惊呆了!”
薛灵乔真是被她浮夸又做作的表演惊呆了,委婉地说:“你开心就好。”
田净植现在非常不开心!她至今终于遇上了比冯冻冻还要不会聊天的男人!
薛灵乔把剧本还给她,轻描淡写地评论,“你这个角色不错,演好了就是悲剧英雄式的人物。”
“难道不会觉得很浮夸吗?”
“是你演得太浮夸。”
“你什么态度!”田净植丢下剧本,被搅合得完全没心思揣摩角色,准备打开微博去感受下宅男们肤浅粗暴的爱。笔记本的屏幕停留在论坛里谈论图书馆男神的帖子,她无语地“哈”一声,“你果然好不浮夸。”
看到她要关闭的动作,薛灵乔及时阻止道,“别关那个页面,我在想办法联系一个人。”
田净植不信,“你还有认识的人活着吗?不如去请个天师召魂比较快。”
“是不认识的人,但她的高祖父可能认识我。”
“哈?”
“有人在帖子后面回复说,我和她高祖父的一幅画里的人一模一样。如果真是这样,有可能是一百多年前,我和她高祖父有交情。所以我想联系到她,看看她高祖父是否还有些其他遗物,或许能指引我找到仇人。”
田净植轻哼一声,“呵,写剧本呢,这么巧。”
她重新拿起剧本,越看越觉得心烦意乱。剧中的女二号是个怪物,可她又不是怪物,怎么会知道怪物在想什么?视线落到薛灵乔身上,田净植心下一沉,对哦,她家里还真的有个怪物啊。
田净植轻咳两声:“薛妖怪,采访一下你,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不老不死的?”
“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人类,我不是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人、你是人,说了八百遍了,你气量很小诶。”田净植不耐烦地打断他,“现在的人都流行起外号,你不知道吗?!赶紧先回答我的问题,薛妖怪。”
薛灵乔反问,“你不是不想知道我的事吗?”
田净植狡辩,“是不想知道你跟仇人的事。再说了,为了艺术,我可以做出牺牲。”
薛灵乔仔细确认田净植的表情,见她盘腿坐好,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终于点点头,慢慢陷入了久远过去的回忆里。
对薛灵乔来说,那并不是一段愉悦的回忆。
五百多年前,他是薛府里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有着尊贵的出身和疼爱自己的双亲。事情的起因是他去山中打猎时被一头云豹咬伤后高烧不退,陷入昏迷,伤口也开始变黑腐烂。
父母想方设法为他请到了当时的神医,神医说他的症状极为罕见,就好像被狗咬伤有可能患上恐水病一样,他被带不知名病毒的云豹咬了,且这毒液已经深入肺腑,须以砒霜、乌头等剧毒之物入药,同时放血排毒,禁食,以参汤吊命。父母虽然对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存有疑虑,但看着昏迷不醒的薛灵乔,也只能冒险一回。
以此方式反复治疗,换过几次血后,险险救了薛灵乔一命。
只是因为剧毒汤药伤了肠胃,他无法使用固体食物,每日里只饮用一些汤水。
薛灵乔大病初愈,某日兴致盎然地想去茶楼坐坐,却不知外面已流言四起。人人都当他是死而复生的怪物,恐他,怕他,如同遇到食人厉鬼。
薛灵乔很快便发现里自己的异常,他能听到极远的地方别人的说话声。
“薛家公子被豹子咬了以后就不好了,一点饭食都吃不进,每日还要放一海碗的血,喝两碗穿肠毒药,不是变成了怪物还能是什么。前两日将军府大晚上的去退亲,说来也邪了门了,老将军从薛府出来骑马回家的路上惊了马,腿都摔断了……”
“是啊,我邻居家的外甥女就在薛府做丫鬟呢,也是这么说的。”
将军府退亲的事,薛灵乔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与那位小姐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亲也不觉得可惜,只是他担心的是,自己哪里好像真的出了问题。
薛灵乔正混乱着,茶楼二楼雅间里有人挥着手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薛兄!薛兄!快来!”
看到自己一直交好的朋友,薛灵乔笑了笑,正要进门,却清楚地听到了二楼雅间里几个世家公子的声音。
“你叫他做什么?全城的人都知道薛小公子变成了个喝毒药过活的怪物,你还敢招惹他?”
“听说前日将军府家的小姐刚退了薛家的婚,咱们哥几个之前处处不如他,如今是咱们找回场子的时候了。”
薛灵乔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转头离去,回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关进院子里。
薛母来看儿子,完全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薛灵乔知道外面满城风雨,母亲为他担心着,安慰道,“每日丫头送来又拿走的饭食,母亲不都亲自看了吗?虽然普通的饭菜吃不下,但是喝着参汤和菜汁,儿子也可以好好地活着。婚退了就退了,反正是一门见都没见过的娃娃亲,外面的人要说什么就任他们去说。”
薛母叹了口气,“还是要让神医想想办法才是,这样怎么活呢?”
“是被那些汤药伤了胃肠,慢慢调理吧,急不得。”神医第二天到薛府,一边如此回答薛母,一边拆下薛灵乔手腕上的纱布。他拿烧酒洗掉残留的血污,竟然看到薛灵乔放血的伤口已经消失,皮肤完好无损。神医一脸惊疑,“咦?怪了……这才割开三日……不可能啊……”
薛灵乔看向自己的手腕,也是一脸的诧异。
神医皱眉想了一下,拿起匕首在薛灵乔的手腕上划了一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被划开的部位迅速愈合,完好得没有一丝痕迹。
众人都惊呆了,小厮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见鬼一样地看着薛灵乔。
当天夜里,薛灵乔独自坐在屋顶上,拿着匕首一下一下划着自己的手臂,每一道伤口都迅速地愈合,变得完好无损。薛灵乔懒懒地扔下匕首,侧耳努力去听,很快便从一大堆嘈杂的声音里找出了自己的父母。
“过两日我便辞官,府邸变卖一下,咱们回乡。”
“若是能放我们回乡也就罢了,上头的意思是要把乔儿带走。乔儿被带走的话……那就完了呀……”
“你放心,我们就这一个儿子,说什么也要保住他。”
因为自己的遭遇,官场顺遂的父亲不得不考虑辞官归隐,甚至还要担惊受怕,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薛灵乔愧疚地闭上眼睛。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坐起来,仔细听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小厮带着官府的人来抓他了。
他走进了父母的房门,在双亲惊疑的目光中,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脸沉静地说:“母亲大人,父亲大人,请听儿子说。如今孩儿身体异于常人,为家族惹下祸端,是儿子不孝,再留下去,我们一家都没有活路。”
薛父又惊又痛:“你要走?!”
“儿子走了,父母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儿子才能活。而且儿子要找到治疗这种怪病的方法,总不能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怪物。”
薛母伤心地哭起来,“你哪是什么怪物?娘亲懂,你走你走,你要好好活着才是。”
薛灵乔忍住内心的悲痛,冷静地说:“父亲,母亲,请原谅儿子不能承欢膝下,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二老万万保重。”
“你安心地走。”薛母擦干了眼泪,把薛灵乔扶起来,又把随身的玉璧取下,“这是你祖母给我的,现在让它代替母亲陪着你。”
薛灵乔拿过玉璧,紧紧握在手心里。
随后,薛灵乔居住的院落走水,一时火光冲天。而他,也和自己的院落一起,在这场火光中彻底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和薛府的唯一联系,只剩下母亲留给他的那块凤凰玉璧。
薛灵乔望着窗外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他不过是个单纯的叙述者。
事实上,那些故事已经很久远,久远到连薛灵乔这个亲历者,都忘记了当时是如何的痛苦过。
客厅里很静,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彼此呼吸交融的声音。薛灵乔回头一看——田净植已经以一种奇特的造型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此刻回忆起过去的不止是薛灵乔一个人。
市郊某处豪华庄园的后花园里,有个人坐在藤椅上,面容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
他的过去没有五百年那么长,而是一百多年前,他与薛灵乔的恩恩怨怨。
在得知干尸丢失的消息后,部下张侦探查到有人在黑市办了假证,用的是“薛灵乔”这个名字。干尸如何能复活,他无法想象。一百年前放干薛灵乔的血都没能彻底杀死他,这的确是出乎自己意料的,但同时也让他莫名兴奋。
身旁的小方桌上放着一沓资料,那是张侦探上周送过来的。资料上清楚记录着薛灵乔近期在图书馆翻阅的所有书的书单,还有上网搜索记录。
两整页的书单,从社会科学、生物科学、现代科技、报刊报纸等包罗万象。而让他格外惊喜的是薛灵乔的上网搜索记录——田净植、干细胞再生研究中心、李昆青、叶琛、李晏之、失忆症、选择性失忆、部分失忆、丢失十几年记忆……
薛灵乔已经忘了他。
还有什么比猎物自己闯进森林里更美妙的事呢,他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只等薛灵乔自投罗网。
电话响了,张侦探的声音传出来。
“老板,一切准备就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