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
做她们这一行的哪个不是人精?冯悦这么多年多少会察言观色读些细微表情,她从他脸色看出来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她忽又想起从前。
“你说你,每次下了班着急忙慌回家,到现在才正儿八经请我吃顿饭。为什么?为了伺候你家那位法医小情人?人家自己不会动动手指傻等着饿死?”
“抱歉抱歉。”那时候顾与修习惯性挑出锅里那个人不吃的姜葱结放在一旁,笑着如是道。
她看着眼前人手上消失不见的戒指,看着他佯装恍若无事的神色,很想问问,“那他呢?你也不要了?”
你明明.....那么喜欢他啊。
同一时间,秦氏这场神秘婚礼刷爆微博。
秦家有心要将女儿分分光光嫁出去,明面上虽不能张扬,这回婚礼却也不低调。
江城城北c区。
韩老自从半退后便喜欢在这地方养花钓鱼,今天倒是热闹一回。今日他孙子结婚,娶的又是青梅竹马的秦氏小姐。往日这里出入都需警卫员证件检查,今日尤其戒严。
严朗坐在车上也是无可奈何,想他作为堂堂伴郎,竟然被拦在道口数里开外仔细再三检查过后,等那两警卫笔直行个礼才放了行。
车子缓缓发动,后驾的秦准拉下车窗摇摇头叹道:“我的乖乖,这模样。我还以为到了什么军事基地。”
严朗从后视镜瞟了他一眼:“你别说,这韩老三结个婚哥们儿给烦的半死。这结婚的是你姐跟他,怎么差事都丢给我这儿了?还有那个沈大导演,连他也不见了踪影。”
秦准嘻嘻一笑打马虎眼:“能者多劳呗。”
“真是...”
这辆车车开了十分钟才到楼下。韩家人早早聚齐,秦准向来嘴甜,他一见韩夫人便眉开眼笑上前拥抱:“阿姨今天比昨天更美啦。”
“嘴越发甜了。”韩夫人听着掩不住笑。她保养的好,看起来也左不过三十来岁足足明艳大美人一个,那身青雪段水绣旗袍衬的身段极好。
她道,“之白在楼上,你们快去吧。”
“好。”
他们上楼推门进入时见韩之白正敛目扣上袖口,两个人麻溜乖乖收住嘴,韩之白模样七分像了韩夫人,大小混在一堆泥猴似的黑小子里就出挑漂亮的不像话,可他那副性子却跟这张脸搭不上边。
到现在严朗都一直认为他头也不回的跑去学了法医是因为跟尸体打交道不用跟人说话。就不要说连他这房间也同样整齐洁癖的不似活人住过的。
眼下韩之白见了二人也只抬起眼皮淡淡一句应付一声:“来了?”
秦淮夸张睁大眼睛扑过去:“哎?姐夫,你结婚怎么还冷冰冰的脸?我姐丑成那样子?”
韩之白恍若未闻,倒是严朗一个巴掌佯装招呼上去:“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什么?医生职业病。我哥们有出息,不像你们一个个那德行!”
“是是是。哎...”秦淮眼睛滴溜一转,贼兮兮凑上去压低了声音问:“姐夫,为了我姐的终身幸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我打实心眼问一句……你之前那位...哎呦喂!”
严朗这一巴掌实打实疼,他扭过头不满道:“下手轻点!我说实话啊。你看看现在的小明星蚂蝗似的见点肉都巴不得扒上,更别说...”
更别说韩家这样的门第,虽说两家人交好几十年,可说到底各处关节天差地别。虽不提这茬子,可事实上这次倒是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两家走的近,那事情他也多少听到些风声,他想着韩之白跟被扒着缠着这些年虽说也没擦出些天雷勾地火的闹剧,做出被骗去结婚什么的傻事,但说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万一哪一天又凑上来那他姐岂不是傻缺了?不成!
他还要说,却被严朗夹着脖子总算乖乖闭嘴。
韩之白换好衣服习惯性摸了摸手指,什么也未察觉到。
“怎么了?”
他神色如常,只道:“没什么。”
什么也没有。
这场婚礼开始,太阳还高悬。
家里就他一个人,顾与修坐在阳台发了会儿呆,只可惜这几天那几株兰花没浇水又丢在外头冻得厉害,卷起半边叶子恹然一副即将枯死的模样。这花养的时间也有三四年了,他舍不丢了就弯着腰看了一会儿试图找出一点活着的气息,却忽然觉得腹中的厉害。
他心里头不安,索性下了楼。小区没有电梯,他撑着腰爬下楼梯,隔壁宋姨听到动静牵着狗绳探出半个身子:“小顾呐,今天在家啊?”
“啊是。”他笑着回答道。
今天周一,小区住户上班的上班也没什么人,门口那家三丁包子铺半卷了门儿,老板正闲闲刷着微博,忽听谁轻道,“一个玫瑰包谢谢。”
店主抬起头见了顾与修放下手机憨憨一笑:“是小顾啊,好几天没见了。”
“王叔。”顾与修脸色有点儿白,闻言轻轻一笑:“我这几日忙着加班,所以也没见着您。”
店主听着叮嘱道,“是嘛?忙归忙年轻人呐还得注意身体。”
顾与修是个电视台主播,人脾气又好长得又端正好看,在小区里这些老一辈叔叔阿姨中颇受喜欢,从前阿姨们给谁家介绍对象都想着他,只是后来才知道这低调的小伙子已经结婚了,众人才作罢。
店主转头麻溜套好袋子装好包子递过,想起什么忽然问了句:“哎?最近怎么没见你对象?”
“他...”顾与修温温和和笑了笑接过袋子,“回家了。”
店主也知道他对象不常来,那小伙子平日里可忙得很,那次晚上他远远瞧上一眼,人模样没看清,后来听人说那车特贵,也不知道那人什么路数。
“那也不能不着家。”
“嗯。”
顾与修顺从点点头,他那笑意似化开的一场春雾,很快消失不见。
后来听冯悦说那天偷拍的个小姑娘被台里处分了,要不是见她们哭的可怜,估计台长那火要再烧个十几日。要说这火也有顾与修一大部分功劳,干什么不好非违约,纯粹找罪受。他那串违约金数字就足以成为台里今后二十年的反面教材。
而秦氏这场婚礼成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头条,奇怪的是,这些记者媒体花招百出跟车蹲小区,折腾一通男方那来头却严严实实一点儿风都没有透出来,怪了!顾与修第二次去了趟医院时便隐约听人闲聊此事。那时傍晚的医院比菜市场热闹。他独自排号过后等了大半个小时,轮到他时那位医生看了看单子抬头扶着眼镜多看了他两眼便靠着椅被问:“你家里人呢?”
“他们不方便。医生……是否有什么问题?”顾与修低下声音,慢慢小心问。
那医生摁着笔盖儿低目盯着病历摇了摇头:“你这种情况江城倒是没出过几列,不过这年头稀奇古怪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稀奇。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他松了口气抽过单子,“谢谢您。”
医生低头龙飞凤舞刷刷落下一行字递过:“开点药你自己回家先吃,记得补充维生素定期检查。”
“谢谢医生。”
取药时顾与修路过走廊外科室见坐满了带孩子来看病的家长。江城春季里头湿冷,小孩子体弱发烧常有,医院床位不够就只能将就一晚。
门口右边那对母子,母亲裹着厚厚的棉衣抱着孩子打吊针,见妈妈一磕一磕睡着了,小娃娃掀起自己的小帽子吹了个鼻涕泡,漆点似的大眼睛忽看着他喊了声:“哥哥?”
顾与修心酸软不已,蹲下身在衣服口袋中翻了翻找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乖。”
“妈妈……”小孩儿紧紧握着糖扭过头去寻妈妈。
“哥哥……”小孩指着那方向,母亲被闹醒睁开眼探了探身,“哪里有?”
那孩子嘟囔一句倒也不再提。
顾与修在楼下小卖部买了些巧克力慢慢吃了些,今夜这所医院聘请来的全国各地专家医生难得聚集一堂皆数出动,临走,他正好匆匆上楼的几位医生擦肩而过。
他不知道的是,前几天不知哪家三流报社胡编乱造一桩劲爆猛料,说是秦小姐奉子成婚,这会儿正安安心心养胎呢,这事情传着传着似乎成真,众人也乐得看豪门热闹。
而就在这家医院十七楼病房,秦知稔躺在床上,那纤细苍白的模样似苔原上一捧雪或是一桩脆弱的兰花,她身边围着数位专家诊断过后松了口气:胎心正常。”
“是吗?”
秦知稔松开眉头,她本能的将掌心置于腹部扭过头去,苍白的看着一旁的年轻男人笑了笑:“之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