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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所有的灯都被开亮了,明晃晃犹如白昼。江树被晃得半天睁不开眼。
铅笔头被塞回手里,又多了一张点餐用的标签纸,纸张是会所专用的铜版纸,光洁漂亮带有会所名字的暗花LOGO,衬得手里半截铅笔头寒酸可怜。
江树抬头看向男人。男人的脸暴露在灯光下,也恰好在傲慢地看他。
好一张漫撕脸。江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漆黑的眉,漆黑的眼,挺翘的鼻,传说中霸道总裁才能拥有的薄凉的唇。下鄂的弧线可棱可角简直好看极了,再配上那双长入云鬓的柳叶眼,既禁欲又傲娇。
旁边那位在厕所里让江树醉看美人娇的青年,反倒被衬得像一个没得生气的漂亮娃娃。
从此我漫画中的男人都有了脸。江树脑中反复刷着这句粉丝夸自家爱豆的专用彩虹屁,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满脸花痴相,配上鸡窝头和大眼镜,活像一个痴汉。
“画不出来?”男人见江树死盯着自己,冷洌一笑,颇有点不出所料的意味。
“能画。太好画了。”江树兴奋地竖起铅笔,一边痴迷地盯着眼前这位人间绝色千载难逢的模特,一边用笔尖小心翼翼摩擦着纸面。
漫撕脸啊漫撕脸,我能把你画到吓哭你自己。能让你拿起这张纸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树专心致志地画画。
许一嫣以前说过,江树陷入创作状态时呈现出的那种专注程度,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此时男人眼中的江树就在闪闪发光。他看到江树修长的手指握住铅笔头在纸上沙沙游走,时不时抬头用欣喜又贪婪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脸庞,彷佛他是一件陈列在大英博物馆里的珍贵艺术品。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悦。他自诩多年来见过那些男男女女看向他的目光,仰慕的尊敬的害怕的抑或充满欲望的,唯独没见过江树这种目光,好像——在江树眼里,他并不是一个活物。
“画好了,给你。”江树收了笔,突然跳起来把那张纸递给男人,让毫无防备的男人吓了一跳。
旁边一个壮汉已然出手准备去制服江树,却被男人用眼神制止住了。
“快看看,快看看。”这种类似于“快夸我,快夸我”的撒娇式卖萌,令男人和青年都有些不悦。
青年凑在男人肩上看了一眼,虽然心下不爽,嘴上还是忍不住咦了一声。
太像了。画中的漫画男和本尊一样,长剑眉,柳叶眼,眼中那三分薄凉拌着七分傲娇,居然都透过纸面直入人心。
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长久的盯着那张画,久到几个打手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想要凑过来看一看。
“呵。”男人忽然笑了。这一笑竟是愉悦的,宛若清风,拂过冰霜。
“原来是这种女孩子看的漫画?还真以为是什么大艺术家。”男人讥诮道,语气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江树的笑容僵住了。
他长期以来总会碰到这样的人,他们认为毕加索莫奈是艺术是阳春白雪,鸟山鸣布莱恩勃兰德是杂耍是下里巴人。
江树讨厌这种人。
男人疑惑地看了一眼江树,不明白这个头发乱蓬蓬的年轻人为何忽然眼中满是怒火,连带周边的气场都有些低压。
一个保安人员敲门进来,恭敬地对男人鞠躬并报告道:“凌总,我看过监控了,这位先生是跟着骆总监一起进来的。”
“哦,骆千江啊。”男人口气有些鄙薄,身体后仰在沙发里,揽过那个叫唐唐的青年:“去把他叫来。”
骆千江进来包厢的时候,看到的是男人神情淡漠的搂着那个小明星在喝酒。而江树则不知所措的站在他们面前,双唇还有些哆嗦,分不清是气得还是吓得。
“你带来的人?”男人倨傲地抬起下巴点了点江树,好像点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凌总,他是我带来的朋友。怎么?他闯祸了吗?”骆千江恭敬的口气令江树颇为不悦。
看不惯这些有钱人。可是又干不掉他们。更可气的是明明还很羡慕他们。
“他骚扰我。”唐唐瑟缩在男人怀里,娇弱又楚楚动人。
“我喝多了。”江树见骆千江看向他,连忙向他解释:“在卫生间见到他,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就想把他画下来。但是他们好像误会了我。”
“凌总,我朋友是个画家。艺术家,您懂得,见到美丽的事物就会情不由衷。”骆千江的解围让江树对他的好感度暴增。
“画家?”男人嗤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那张画凝视着,慢条斯理地说:“这也配叫画?”
江树气得双手颤抖,他气血上涌,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你懂不懂艺术?我是画漫画没错,可漫画也是艺术。你把那个还给我,不许你侮辱我的画。”
他扑上去想夺回他为男人画的漫画。骆千江连忙拉住了他。
“对不起,凌总。”骆千江斟酌词句表达着歉意:“他喝多了,我这就带他走。”
“慢着。”男人看着骆千江一只手搂住江树的腰,转身想要离开的背影,森冷地开了口。
“骆总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在昊海的吧里捡走一个醉鬼,好像差点出了大事啊?”
骆千江脚步顿住,脸色发白。
“这是我的地盘,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你来玩可以,但是从我的地盘带醉酒的人走,有没有问我答不答应?”
“更何况,这个人还得罪了我。”男人冷冷的,冷的好像寒风刮过心尖,令骆千江没来由的一颤。
“你还得罪了我呢!”江树嚷嚷起来,挣脱开骆千江揽在他腰上的手:“我最讨厌你这种没有礼貌的有钱人,暴发户,什么都不懂,除了有钱一无所有!”
在场人都惊呆了。
男人却笑了,笑得还有点儿开心:“暴发户?嗯?你知道我是谁?”
谁?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不需要语言,江树此时那副吃了屎的表情已然表达了他的内心。
“你居然连凌总都不认识?”唐唐哼了一声,满眼不屑:“凌云集团下属熙盛娱乐公司的大老板你没听说过吗?那凌载熙这个名字你总听过吧?”
“没听过!”江树坚定的摇摇头,他是哪个大老板关他P事。
“凌总,唐先生,这一切都是误会。小树他平时就在家画画,不太出门,所以不了解社会,也不认识凌总。这才得罪了您。我替他道歉。”骆千江还是尽力斡旋,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骆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江树激动起来:“我管他是这总那总,如此没有素质没有修养的人有钱又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羞辱我的漫画?”
“凭什么?”凌载熙觉得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年轻人挺有意思,冰封许久的心居然起了逗弄的意思:“凭我比你有钱啊!”
“你?!”江树气得嘴唇发白。半晌他终于啜啮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不要觉得有钱就了不起,我告诉你,你得罪了一个漫画家。凌载熙是吧,我记住你了。你等着瞧吧。”
江树说完这番霸气言论,总觉得哪里不对,莫不是自己抢了霸道总裁的台词?
他顾不上那么多,最后狠狠地剜了凌载熙一眼,转身冲出了包厢。
骆千江见状忙说了句:“凌总您看他好像酒醒了?我这就去替你教育教育他。”然后想转身追出去。
包厢大门又被从外面砰一下推开了,江树又冲了进来,却没有发现正要开门出去的骆千江被他过于霸道的推门给撞晕在了门后。
江树风一般冲过去,从茶桌上抢过那个装了一千块钱的信封塞回自己的口袋,看都没看屋里的人一眼,又风一般的跑出去了。
“要追吗?凌总?”打手们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江树冲进来时,凌载熙就用手势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凌总由着一个人胡闹,以前哪怕是他最喜欢的小情人都不可以。
凌载熙摇摇头,面无表情又看看那张画着漫版自己的纸,最后把它折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望着揉着脑袋才从地上爬起来,还在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的骆千江,他沉沉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那个......画漫画的?”
“江树?”凌载熙手指摩挲着酒杯的杯壁,嘴里玩味着这两个字。嘴角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骆总监,你口味变化挺大啊?”
“图个新鲜。”凌载熙那种略带嘲讽的口气,每次都会让骆千江花很大力气来压抑住怒火。
“哦?我印象里骆总监对小情儿花钱一向很大方的嘛。”凌载熙柳叶眼本就狭长,挖苦别人时眼角略微上扬,更显出几分凌厉姿色:“怎么这次这个这么寒酸?拉低了我们会所档次呢。”
“哦。下次不会再带他到这里来了。”
“下次?”凌载熙冷笑一声:“原来骆总监还没得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