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艋喘了两口,把外套脱下来扔到一边凉嗖嗖地道:“你是二十五不是五十二,谢谢!”
“二十五不也比你大了五岁,你敢说我不老。”
“呵呵......老东西。”
“啧......欠收拾。”
“来啊,我怕你。”
“滚滚滚,我这儿不欢迎,赶紧回你的金窝去。”
“师傅你好无情。”
“呵呵......想要我不无情也行,那下回来的时候记得把那东西换成‘微熏’,我让你感受一下我春天般的母爱。”男人指着垃圾桶里的半只鸡道。
“噗......师傅你什么时候做的变性,我怎么不知道?”
“比喻懂不懂?没常识。”
雷艋被男人拎着后衣领扔出门外,刚抬手要敲门,他的外套从里面飞出来盖在他的头顶。
“你敢敲门,我就敢把你从楼上扔下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师傅冰冷无情的话。
啪......破木板门被摔上,落下一层灰,撞进雷艋的五脏六腑让他失去了再去敲门的欲望——真心不是怕被扔下去。
这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摔坏?雷艋暗暗地想。
从胡同里出来,雷艋开车直接回医院。
烦闷与无力的感觉消失了不少,疲倦不堪的身体似乎又被注满了活力。
他跟肖言是五年前认识的,那时候他犯中二病闹离家出走,在城市的边缘遇到了混身带血的肖言。
他亲眼看到他一个人单挑十几个小流氓,从小流氓手里救下了个姑娘。
故事老套又狗血,其实重点不是那个姑娘,重点是肖言打架的时候是真的很帅,半大的小子正是谁也不服的年纪,雷艋就这样被肖言给吸引了。
他服气他,至少在当时是服的。
肖言没被舍命救的姑娘缠上,偏偏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子给缠上了,连着两个多月,无论肖言怎么躲,雷艋总能找到他。
后来两个人玩了个幼稚的游戏好像是肖言输了,于是雷艋就成了他的徒弟。
成为肖言的徒弟之后雷艋就更狂了,在京城这个地界可以说是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揍丫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传闻也是这么传的,可真要算起来雷艋到现在为止真正揍过的人也只有周宇潮。
雷艋收回思绪把车停进医院的停车场,很快上了这家私立医院的最顶层VIP病房。
这个点他爷爷早就睡了,护士查房的时间还早,雷艋走进里间随便扯了件衣服便进了浴室。
热水浇在身上他也没觉得有多舒服,胡乱冲了个澡出来,他走到他爷爷病床边的那张床上躺下。
明明很困,可总没有办法睡着,他盯着窗外的漆黑夜空,眼前又浮现出秦锦程那张高冷禁欲的面孔。
“啧......就你了。”
打定主意,雷艋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窗外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天亮了还是没亮。
雷艋翻身起来,拉开窗帘后伸了个懒腰,发现这又是一个阴雨天,心晴没来由的一沉。
他记得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
“小艋...。”苍老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过来。
“爷爷。”
雷艋快步走到雷老爷子的病床前,弯身蹲下与他的视线保持平行。
老人伸手搭在他的头顶:“什么时间了?”
“刚过七点,还早。”
老人摇了摇头:“几月了。”
雷艋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五月,刚过了劳动节。”
“恐怕是赶不上小艋的生日了,小艋今年想要什么?”
“爷爷......小艋只想要你。”雷艋的声音里染了一丝湿意,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嘿......傻孩子,再有两个月就是你二十岁生日,可以了,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接手公司。”
“不要,小艋还没玩够不想接手公司,爷爷不是最疼小艋的......。”
“小艋你现在回家,去我的书房,墙壁的柜子里有一个箱子你去把它取过来给我。”
老人打断雷艋的话自顾自地道。
雷艋不敢在这时候忤逆老人,听从地站起身:“好,爷爷等我。”
走出病房,雷艋抬手抹了抹眼角,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他能怎么办?
......
回到雷家的别墅,家里的佣人正在往餐桌上摆早餐。
看到他愣了愣:“大......大少爷?”
“呵呵......爷爷在医院生死不明,他们还有心情吃饭?”
雷艋转了个方向走向饭厅,一对中年男女相对而坐,眼前是吃空掉的粥碗还有三五个装着食物的盘子。
雷家的饭桌向来丰盛,连这种时候也不例外。
看到雷艋,中年夫妇显然愣了愣。
贵妇人看了他一眼道:“小艋回来啦,你不是去参加聚会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让厨房给你备点醒酒汤,你肯定喝了不少吧?”
贵妇人看似好心地道。
雷艋的眉头皱了皱,睨了女人一眼没搭她的话转而看向那个中年男人:“小叔,爷爷在医院也不知道吃了没吃,你倒是吃的下。”
“呵......你连酒都喝的下我们又有什么吃不下的。”答话的不是那个被雷艋称作小叔的男人,而是刚刚被他无视的贵妇。
“呵呵......我是个纨绔难道小叔也是?”
雷艋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伸手直接掀了餐桌,残羹剩饭撒了中年夫妇一身。
“啊......小混蛋你这是做什么?”
“雷艋你......。”
雷艋不理会两人的愤怒转身上了楼,雷老的书房在这幢别墅二层最里面的房间,平时除了雷老自己就只有雷艋可以进入。
他推开书房的门,用面部识别系统解了墙体上的锁,看到雷老说的那个小箱子。
雷艋没有犹豫,拿上箱子后直接转身下楼。
路过餐厅的时候还能听到中年夫妻的咒骂声......。
“小混蛋当年怎么没跟他爸妈一块死了......我们养了他十年,整整十年你看看他到现在都还不肯叫我一声婶婶,他根本不把我当雷家的人。”
“好了好了,你管他做什么,老家伙要不行了,雷氏迟早是你我的,你以后想怎么对他都行......。”
“说的也是,那你还不让我骂他两句?”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的性子,这个时候去招惹他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看未必,他以前是仗着有老爷子撑腰才敢横,现在老爷子不行了,有几个人会给他面子,就凭他还能闹出天。”
“还是媳妇儿说的对,但你别忘了股份书还在他手上......。”
“你笨啊,那些股东还能听一个毛头小子的话,你随便......。”
压低的声音雷艋没能再继续听清。
转头看到刚刚叫他的佣人。
他目光冷了冷,盯着佣人道:“听到什么?”
“没......我......我什么也没听到。”
“呵呵......那样最好。”雷艋的声音冷的没有温度,目光更是沾染着戾气。
他不想再耽误时间转身离开别墅等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
雷老爷子正在吃饭,护士喂他喝粥,他好像没什么胃口,一口粥好半天也没咽下去。
雷艋上前从护士手里接过粥碗:“我来吧!”
小护士看到是他,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往后让了让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雷少,老爷子今天的精神还不错,一会吃完粥你记得叫我过来帮他服药。”
“嗯。”
“还是算了我就等在这里好了,也能跟你说说话。”
雷艋侧头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道:“不用,我不想跟你说话。”
小护士的脸直接就夸了,真是没见过这么直男的人,不过......哇......好man啊,更喜欢了怎么办?
神经病!
小护士出去之后,吃粥的老人叹了口气:“小艋啊,你这样可不行,这样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爷爷......你孙子我这么帅还怕找不到媳妇儿吗?”雷艋扬起脸璀璨地笑了笑,完全不同于刚刚的冷漠。
“哈哈......说的也是,我让你拿的东西带来了没?”
“......。”语气这般自然的转换丝毫不违和,他爷爷就是他爷爷,做事从来不给他心理准备。
雷艋从背包里翻出带过来的小箱子。
老人接过去还没打开,手一软整个人歪靠到枕头上......。
“爷爷......爷爷......。”雷艋眼神深沉,声音都劈了岔,手发着抖慢慢挪到了老人的鼻子下面。
咚......雷艋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双手无力地垂下,他仰着头看着病床上似乎是睡着了的老人:“爷爷,您别逗小艋好不好,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雷艋泪流满面,眼睛发红,嘴里不断地说着什么。
说了很久久到他不得不意识到老人是真的再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了,他才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目光扫到老人手上带锁的箱子,他伸手拿过来扔回包里,按响了医院的护士铃......。
从病房出来之后,
雷艋没有再掉一滴眼泪,雷老的葬礼是他亲自己操办的。
直到接过装着雷老的骨灰盒,雷艋才意识到...人是真的没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