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雷宏是在老人下葬的那天才出现的,他红光满面中气十足,走进葬礼现场直直地跪到老人的遗像前就开始哭。
悲切恸人,哀嚎连天。
雷艋全程冷着脸看着他,径直走到他面前说:“小叔,爷爷生前喜欢安静,你要真伤心去外面哭吧,那里宾客们一样可以听到。”
雷宏没有半点泪渍的脸一僵,抬起头瞪着他道:“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我爸没了你哭还不让我哭?”
“我没说不让你哭,来人给雷二少准备个软椅摆到门口去,让他好好敬敬孝。”
有佣人上前端来椅子,前来凭吊的宾客也奇怪地看着这叔侄俩人。
雷宏的脸上挂不住,直起身老老实实地站到灵位前不再作妖。
雷艋也没心情管他,苍白憔悴的脸上悲恸的情绪根本不是装的出来的,与雷宏的红光满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凭吊的宾客上前致礼,他便弯身回礼。
雷老在圈子里的人缘好,前来凭吊的宾客自然也多,没有十分钟雷宏便不耐烦了。
“小艋啊,叔叔年纪大了,加上忧思过重身体实在吃不消......。”
雷艋斜睨他一眼,冷漠地打断他的话:“你想走随时可以走,不用解释那么多。”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身体吃不消,不是没孝心。”
“我也没说小叔没孝心。”雷艋咬重了孝心两个字,完后不再多看雷宏一眼。
双腿站的笔直,深弯腰给前面的宾客回礼。
秦锦程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一身黑色的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同样黑色的薄大衣,大衣的肩头还沾了少许的水珠。
下雨了,雷艋记得十年前他父母下葬的那天也是一个大雨天。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也看着他。
突然男人朝他走进了一步,伸手搭在他的肩头。
他听见男人跟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雷艋心里觉得很伤心,从来没有过的伤心,他抬头平视着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嘴:“我知道,谢谢。”
男人的手很有力,可能是觉得他可怜,所以才安慰似地在他的肩头捏了捏。
有点痛,确让他又有了站下去的力气。
男人走到老人的遗像前弯了弯腰,雷艋立马也对他弯了弯腰。
男人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雷艋的嘴角冷漠地勾了一下。
雷宏立马哼了一声:“小兔崽子少他妈在这个时候勾引人,雷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你要觉得丢人大可不必站在这儿。”雷艋的声音夹杂着不耐烦的戾气,他对这个男人快要忍到极限。
秦锦程的眉头皱了皱,深不见底的眼睛又冷又沉扫到雷宏身上的时候,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雷宏像是被吓倒是的,借着后退的一步转身走了。
雷艋眸色暗了暗,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秦锦程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雷艋。
雷艋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之前的冷漠,仿佛刚刚那个几不可察的笑只是秦锦程的错觉一般。
......
雷艋双腿发软,眼前发黑,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捧着骨灰盒的手一直都在发抖。
雨越下越大,并且没有停的意思。
沈皓撑着伞走在他旁边,眼神沉痛而悲伤。
雷艋跪到地上把骨灰盒端端正正地放进墓地里盖上土、放上墓碑......。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他想这么大的雨不会被人发现的,哭吧......。
谁又能说雷大少冷漠无情不会哭呢?
雷艋直起身膝盖以下的裤腿已经全部湿透......,他凝望着墓碑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
沈皓扶着他的肩膀:“艋子......爷爷走了。”
送葬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雷宏更是早早就走了。
墓地上只剩下沈皓跟雷艋。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雷艋哑着声音开口。
沈皓没有要走的意思,执意地撑着伞站在他旁边。
雨越下越大,伞有些撑不住了,沈皓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
沈父派了两个保镖过来把人给拎走了。
沈皓又哭又骂,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保镖。
雷艋居然有点想笑,笑完了又接着哭。
他没有再跪下,直直地站在风雨之中,任狂风暴雨打在身上脊背都不曾再弯。
他张了张嘴:“爷爷,您看我现在真的是一个人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肯陪我走到最后?”
声音里带了一股少年般的嗔怪跟埋怨。
雨水趁他说话的间隙钻进他的口腔,他抿了抿——好酸。
天逐渐暗了下来,雨开始小了,风也停了。
雷艋说:“爷爷我要走了,您看雨小了风也停了,而我还是站着的。所以您要相信我,就是一个人我也能把日子过好,您要安心。”
下山的车道上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车牌是一窜8,牛逼的一比。
雷艋打算绕过那辆车走下山。
车门打开,“上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长时间没有喝水的缘故。
雷艋没有停顿,步子晃了一下,胳膊被一只手从后面抓住。
“我让你上车没听见?”充斥着低怒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雷艋回过头便对上秦锦程黑沉冷俊的脸。
他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正形地道:“你叫我?”
“不然呢?”这特么也要有别人?
“呵呵......我身上是湿的别弄脏了你的车。”雷艋甩开他的手,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他雷少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男人邪魅好看的眉眼弯了一下,突然就松开了手。
雷艋不察,用力的时候身体直接往后仰去。
秦锦程没有要他扶的意思,眼睁睁地看着他仰倒在泥地里。
他既然要尊严,那就给他......。
只是他等了两三秒也不见男人再爬起来。
他就着坐在车上的动作,伸出腿朝地上的男人踢了踢:“哎,死了没?”
完全没动静。
秦锦程眸色略沉,走下车才发现雷艋已经晕过去,一张妖冶夺目的脸蛋白的吓人。
他眉头皱了皱不怎么情愿地把人从地上抱进了车里。
司机想接过手的时候还被他斜了一眼,吓得人又把手缩了回去,赶紧上车走人。
秦锦程看着完全失去知觉的男人,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在脸上滑出一道凄美的痕迹,像是眼泪似的顺着下巴落进大开的衬衣领口里面。
在锁骨的位置暧昧地转了一圈,然后消失不见。
秦锦程的眉头皱了皱,很不温柔地在雷艋的脸上拍了拍:“醒醒,你弄脏了我的车。”
“......。”前排的司机在风雨之中凌乱了——秦总难道不是你把人给抱上来的?
秦锦程见雷艋没有要醒的意思,嫌弃似的把人往角落里推了推,然后拿过毛巾擦了擦手。
看着从男人身上滴落下来的雨水逐渐浸湿自己的豪华车垫,秦总的表情相当难看。
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管这个男人,明明没他什么事???
刘勤把车子停稳,小跑着过来打开车门:“秦总,真不用去医院?”
“去把郑洁请过来。”秦锦程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车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雷艋一眼,冷声道。
“哦。”刘勤同情地看了雷大少一眼,打算转身去请医生。
“回来。”秦锦程指了指车上的雷艋说:“先把他弄到屋里去。”
难不成还等着他来抱,哼哼,想得美。
秦锦程昂着脑袋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步子迈的又快又大就跟逃避什么瘟疫似的。
刘勤一脸懵逼:这么嫌弃为什么还要把人弄回来,直接扔回雷家不就行了?
刘勤完全不懂秦锦程的想法,更不知道向来冷漠无情不爱多管闲事的秦总为什么会突然大发善心专门去等这位大少爷......。
有妖?
秦锦程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进浴室洗澡换衣服,穿上舒适的棉质家居服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听到客房里传来的动静,他下意识就抬步走了进去。
“你在做什么?”
正在扒雷艋衣服的刘勤一怔:“他衣服都湿透了,我准备给他换一下。”
“呵......你的心真善良。”
“......。”为什么他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像是好话?
刘勤摸了摸脑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似的。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而且这货是个男的......男的,他能做什么?
又特么不是个小姑娘。
秦锦程双手环臂靠在门上盯着刘勤:“你换啊!”
刘勤当然得换,哪有脱了一半就扔这不管的道理,他一讲道义的爷们做不出来那种事。
可是入眼的白晰胸膛,细胳膊......大长腿,尼玛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么暧昧。
刘勤的后背被盯的火辣辣地发烫,他根本都没有办法下手,每一次碰触都感觉自己是在‘猥亵’。
讲真,那感觉让他自己都觉得羞耻。
他的手搭在雷艋裤子的边缘,试了两下都没脱下去。
“秦总还是你来吧,听说雷少脾气乖戾不喜别人碰触等他醒了要知道是我帮他换的衣服还不得杀了我?”
“所以你就让他杀我?”
“......他不敢。”
刘勤目光躲闪,没什么底气地道。
“呵呵......他敢不敢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给他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