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故人第三章
风雪地里的小冰人
此时已过午后,千柏已然用过了午饭,他是没什么事情干的,他揉了揉自己怀中不过巴掌大的小宠,眯着眼一副即将昏睡的样子。
这个午后应如平日里的那般沉静,却与前几日不同,大中午的反而没有了早上那般艳丽的阳光,屋外冷风一阵一阵的。
千柏下意识缩起了脖子,他将自己的半张脸都缩到了宽大的高领之中。
“师兄师兄!”
屋外,女子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十分的急促,应是有着大事发生。
不过千柏没有动静,他想,以自己师妹的性子,多半又是大惊小怪了,可是又会有什么事呢?
“师兄!”女子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千柏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怎么了?”
这女子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唯一的一个师妹,名叫柳昕,因为是全山上下年轻一辈的唯一一个女子,自是人人都疼爱忍让几分,千柏也不予例外。
柳昕面上尽是激动之色,冲着千柏眨眨眼睛,十分犯规地买了个萌:“师兄呀,今天是新弟子的入门大选哦,有没有什么想法?”
柳昕再眨眼。
千柏仿佛没有看到,对于柳昕这样的举动,他已经见过不下千遍了。
他道:“你是不是刚睡醒?”
“嘿。”柳昕有些不好意思,表示并不是自己想偷懒,只是一个不小心就睡到了午后罢了。
“师兄,你都知道嘛,今天大选,非比寻常啦,我们去凑个热闹呗?”
千柏耸肩,将脸埋得更深了些,只露出了一双眼,他缓缓道:“十年前那场你也去过了不是?也就那样。”
“可是那次不是带回了四师弟和五师弟,他们多好呀,你看我眼光多好呀。”
千柏无奈:“他们是挺好的,所以你老欺负他们老实。”
千柏是知道,自从自己的两个师弟来了之后,柳昕的工作量就大大降低,本看她是个女孩,就没有给她安排多少事,顶多就是生个火煮个饭,现在倒是半点事不用干了。
柳昕不服:“哪有,这不也有为师兄分担不少活计嘛。”
“也没什么活,这山里再来人,也就没事可干了。”
“不一定要找师弟,我们就去凑个热闹,好不好。”
对此,柳昕表达出了自己强烈的念想,和自己日日呆在山中的无聊无趣。
这正是一个姑娘的大好花季,怎能不出去玩耍,而偏是呆在一座几乎无人问津的深山里。
千柏笑骂:“多大了,你就不能自己去?”
“不。”柳昕非得把自己师兄拖去不可。
几年前柳昕就发现,只要有师兄在身边,自己无论闯什么祸,只要不惹什么大麻烦,师傅就不会责罚。
起先,柳昕以为只是因为师傅没有发现,但后来发现师傅其实都知道,可能是有师兄陪着,师傅也就放心让自己出去了。
只可惜,自己的师兄并不是个贪玩之人,他似乎只喜欢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对此,师傅没说过什么。
在柳昕印象中,师兄虽然看起来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做事也向来不紧不慢,却有着令人不容小觑的气质风度。而且,他似乎什么都懂,不论是药理上的还是修行上的问题,他总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
就这么一个理应全能的师兄,根本就拿自己师妹没办法,他知道自己师妹的葫芦里装得什么药。
“你去吧,我会和师傅说,你放心,不罚你。”
“师兄说的。”
“嗯。”
“师兄记得呀,那阿昕告退,嘻嘻。”柳昕生怕对方反悔,飞快地溜走了。
“别惹事就好。”
千柏像是自行呢喃,他闭上眼睛,指尖还在怀中的小宠上轻抚。
午后,屋内一片宁静。
还在屋外艰难地爬山的连某人表示,平静个毛线,都快给风吹成傻逼了好吗!
阳光早早躲藏了起来,迎接连清澄的是将近豆大的雪花,简直就是一坨一坨的,直接往脸上糊过去
。
风大雪大的,连清澄十分艰难地睁着眼睛。这风非同寻常,就没有半刻的停歇,无山山路又陡峭,连清澄小小的身形不住在风中颤抖,几次险些倾倒下去。
之前他跟着的那个女孩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知是她走得快了,还是掉了队,总之连清澄现在目之所及的尽是一片雪白,白的纯净却又恐怖,你看不见终点也望不到起点,你只能看见当下所走的不足两丈之内的事物,而这山路也不见一颗树木,只有脚下的一条路,前进就有可能到达终点,也许就在下一刻。
可正是如此,更能令人心神崩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还要走多久。
若一个人内心脆弱自是选择撤退的吧。
连清澄不然,他既然来了,他就要看个究竟,这山上究竟有何等光景,竟是有如此多人慕名而来。
连清澄曾想试着喊上几句,他还是希望身旁有人的,不管怎么说,身边有个人也多了一丝寄托,一种有人与之共患难的感觉。
但是大风呼啸,声音传不了多远,若真传的远了,也许就引来雪崩什么的,那他真的是可喜可贺了......
“老子要冻死了。”连清澄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调小小抱怨了一句,他已经手脚冰凉几乎没了知觉。
“也许这都不是我的脚了。”连清澄自我打趣,他发现这却也是个不错的自我解闷的方式。
至少现在,他的心还没动摇。虽然,他的腹中已空无一物,带在身上的饼已冰冷坚硬得宛如石块,想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地方生个火烤饼简直可谓无稽之谈了,单单是他张张嘴,就能盛个半嘴雪。
走吧走吧,饿了一顿还能减肥。连清澄心下安慰着,只不过他已经够瘦了,再瘦下去就剩皮包骨头了。
定是走了有过了半个时辰,连清澄的脚开始酸麻,这是一种在没有什么知觉下的刺激到神经的古怪的疼痛感,酸痛难忍,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
这半个时辰里,连清澄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也许我进了小琳所说的空间?所以其实这里就我一个人?这样,这路也是可以走到终点的吧,无所谓了,能到山顶就好,希望能,定能。
他现在完全是如机械一般的重复着一个行走的动作。若是自己停下了,也许就会不顾一切地倒下去,他说不定还会被这急促的飞雪添满。
“为了不变成雪人,不能停。”连清澄咬咬牙。
听说雪怪是被风雪埋没后,再被风吹开上层的雪,然后异化而成的。小时候,老是听这丫头提起,丫头本是想惹得连清澄害怕,但并没有成功。
连清澄并不怕眼前突然冒出什么,前头要真冒出个雪怪,也算是给这无趣的道路增加一抹异色吧。
想想前世在某恐怖片里看到的巨丑无比的雪怪,连清澄发誓,自己绝对不要变成这种丑东西。
“轰......”
前方一阵巨响。
不会说雪怪,雪怪到吧?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的乌鸦嘴?
“嗡......”
响声震天,连清澄也是一阵的耳鸣,巨响直击耳膜。
响声过后,好像连身边的风声都减小了,耳中不断震动,刚刚的声音还在其中回荡,很久很久才停了下来。
连清澄捂住耳朵,他的头也跟着有些疼。
“唉。”连清澄轻叹一声,感觉好了些,他便继续向前走去。
一层厚厚的雪土堆积着,挡住了他的道路,雪土中还带着些新泥,泥土上泛着水光,刚刚的声响,大概就是这儿的雪崩。
没路了。
连清澄打量过了四周,他除了从这爬过去,别无选择。
爬吗?
自然是要的,若不然,就只能回去了,如果这般,那之前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连清澄一脚就踩进了厚厚的雪堆里,还好他的脚已经足够冰冷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有雪在他的鞋子内融化,他的脚重重的,抬起来变得更加吃力。
鞋子里灌满了雪,裤脚上也因吸走了融化的雪水变得冰冷厚重。
连清澄的眼里本还有着雪堆,可是现在,雪是白的,天空是白的,远处的山也是白的,白的越来越相似,他伸出自己的手,好像在一瞬间,雪花落满了手心。
白的,都是白的。
连清澄觉得自己瞎了眼,就连闭上眼,他的脑中也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凭着自己的直觉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小小的身躯最后依旧不堪重负,倒下了。
他好像在做梦?
梦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呀,他不会死了吧?”柳昕看着风雪镜中那个倒下的小小身影捂住了嘴,她曳了下身边人的胳膊,“景师兄,去救他呀。”
“这就去。”话音未落,景乔已经离开了原地。
一阵慌忙之下,风雪镜被打开,小小的男孩才被人从雪中捞了出来。
景乔施了个术法,将男孩的衣物蒸腾干,再试着给男孩输了些真气。
见着男孩面色逐渐变得红润,柳昕才松了口气。
“这么残忍的吗?非要到这般......”柳昕当初走风雪镜已年近二十,又有着微弱的修为,算起来要轻松上许多,已是成功登顶了,她想不到竟有人会被这风雪覆盖,而且还是这么年少的孩子。
景乔无奈地笑笑:“这......师尊之命,当徒儿的不也只能顺从......”
“我记得我当年走这条路,风雪没这么大吧?”柳昕有些疑问。
景乔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无知的师妹解释了。
“怎么?”柳昕看着景乔异样的表情,思索了一阵,“这风雪镜是不是看人天赋的?天赋越好,给人的风雪与阻碍更大?我当年走,可是连雪崩都没有遇到过,也没见过这能瞬间把人埋没的雪......”
“确是。”
柳昕的天赋并不算好,风雪镜之后的试炼,她也是非常勉强的通过的。
但思即如此,柳昕没有半点妒忌对方天赋的意思,而多是正常的羡慕之意。
“那他的天赋这般好,算是过了吗?”
景乔点头:“自然是。”
“倒也是,有这般天赋的人,说什么也不该沦落到其他门派去呀。”
因为万剑道宗是人族中最强盛最悠久的仙门了,所以柳昕用了个“沦落”也算情有可原。
柳昕好奇:“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我也不知道......”
“哎?待会不还有一场?他不会再睡个两三天吧?”
“应该快了......”
难道你不是学医的吗,反倒来问我......景乔心中暗暗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