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吓(二)
忽然间,扣着扳机的男人“啊——”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上的枪被头上狠狠砸下来的大钢珠打掉,整个手瞬间大红大紫。
“我怎么不知道小先生这么乖呢。”冷硬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来自上方。
阿释右手停下动作,渐渐听见心脏的声音。
从楼梯的缺口处,于间跳下来借着废弃的扶手直接将面前的男人下巴踢歪。
同时又没有一丝时间间隙的将正在掏枪的另一个男人跺在墙上,还顺便夺来枪抵在他脑门上。
局势瞬间逆转。
阿释能看到于间丝毫不乱节奏的制服这群人,眼神里全是杀意,嘴角还在上扬。
制服这种没有能力的人贩子半分钟都没到,等人被他跺得彻底晕死过去,他的表情瞬间黑下来,仿佛刚刚的一切连前奏都不配。比演戏还累。
于间垂着眼看跪坐在地,手里还拿着匕首呆住的阿释,阿释没见过于间这个样子,和平常假装亲和的样子毫不沾边,像是换了个人。
这才是那个出职时人人敬畏的于间,令暴徒闻风丧胆的强大哨兵。
上面的灯光再明亮却只能模糊的照进来,因此于间如狼虎的神情在昏暗下令人无法躲避。
眼睛里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人。
看出于间是真的生气了。
阿释把刀扔向一边,身体终于不再发抖,他小声的叫了声于间的名字。
楼上的警察终于到了,一堆人拿着高强度手电筒下来。
“于长官对不起!来迟了。”
于间沉沉呼出一口气,连语调都变了,“抓紧。”
“发现伤员!”
几个人开始用手电照明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和被刺伤的小姑娘,强烈的灯光刺激打在阿释脸上让他不自觉的用手捂住脸。于间挡在他面前的,“别照他。”
他用警察带来的刀把绑住阿释和柱子上的绳子割断。
却没有给他的腿松开。
想着会不会是他忘记松绑,阿释刚要提醒,就被于间打横抱起。
阿释:“!!”
他现在腿是发麻的,但不至于走不了路。
于间带着他通过废旧楼道来到后方的车库,阿释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其实是想说自己可以走的,但他一条不远的路走下来一直在释放低气压,出来后脸越是冷静,越让人不敢靠近,别说开口了,就是动一下也不合时宜。
但他不明白,明明已经被救下来了。
于间抱着他也不耽误开车门,后车门打开后,于间直接把他“扔”进后座,因为双腿被绑住膝盖不小心磕到。
但是于间没有离开,反而跟他一起进来,阿释跪倒在地双手只能搭在车座上,他借不上力完全站不起来。
于间握着他的手腕直接提起来,这才能坐到座位上。
他不敢和现在的于间说话,因为很有可能是他的原因让长官那么生气。
阿释又试探性的小声叫了一声“于长官。”
于间语气还是没变:“现在才知道叫我?”
阿释从惊魂未定中努力抽离出自己来安慰于间:“对不起。”
于间:“别说对不起,你乐于助人还有错?”
阿释:“不是,我没跟你说,就自己出去......”
于间突然打断他,“脱。”
阿释被这一个字眼整得大脑一白:“啊?”
于间:“衣服。”
阿释懵了,眨巴两下眼睛,“为......什么?”
于间哼笑一声,“为什么?怎么,陌生人的话你都听,到长官这就不行了?”
这可不能脱,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他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于间就给他又施加了一层威胁,阿释颤声道:“我不想脱。”
于间一拍双手自嘲道:“哈我连个人贩子都不如啊。”
阿释无助得看着他,真想变成蚂蚁钻起来,车门被锁死,他无处可躲:“不是这个意思......这个真的不能脱。”
于间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黑:“你不是很乖吗?这种事情都要我说第三遍吗?”
阿释委屈极了,不明白为什么于长官要这样做。
阿释:“长官,我做不到......”
回想起之前于间说过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害怕,他小心翼翼吐言:“我害怕......”
于间把他的一只手猛的拉过来,两张脸一下子靠近,于间垂下来的发丝挡在他眼眸前,“为什么别人让你拿刀你就拿?你凭什么这么听他的话?能不能不要把生命看得这么低,我要是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割下去了?回答我!”
一连串的问题让阿释目瞪口呆,欲言又止了半天也没思考好怎么回答,他以为于间生气是因为没有找到他,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时是为什么拿起刀。
没有得到相应的答复,于间松开他的手,沉着气,“你是让我给你脱,还是你自己来?”
无法违抗的语气,阿释低头咬了咬嘴唇,慢慢的掀起上衣,他心里万分惊恐,却没一分怪罪于间。
脱完后,他一只手扶肩膀,另一只握住腰,晚上温度又降下去,身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让他的心也冰凉。
新伤旧伤,淤青划痕,摔撞棒打的痕迹......这些他隐藏的最好的东西。
被眼前的人看个净光。
于间从后面拿来个小箱子,里面有一些药品,他把阿释的手拉开,将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搂着自己脖子,用不同的药物涂抹治疗。
然而跟他现在这个人截然不同,涂药的力道温柔舒适,像对瓷娃娃一般。
即便如此阿释身体还是很不适应,有些伤口涂上药后会比较疼,而他不敢乱动,凉凉的触感和于间移动的手指让他浑身不自在,双臂只能暗暗用力,不知不觉间将于间越搂越紧。
于间仔细的将他上身的每一道伤口都得到缓解,在擦某种药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背上有水珠,抬头看过去,阿释的眼泪一点点溢出来,脸和鼻子都憋的红彤彤的,眼里全是委屈,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就像受委屈的孩子一样。
于间感觉自己心里骂了自己几百遍。
直到阿释哭了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气过头了,连忙拿纸巾帮他一点点擦拭,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对不起我有点反常。”
“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很抱歉。”
他一遍遍的轻轻叫阿释的名字,“长官的错。”
阿释用手蹭眼泪,很奇怪,他明明不想哭的,明明也受过更厉害的伤......可委屈不知为何在这次就不争气,这么轻易就被情绪影响了。
应该是向导对哨兵的依赖吧,生理上的行为难以改变。
阿释咽声,不停的蹭掉眼泪:“对不起,长官,我不想哭的,我......”
于间起身靠过去,把阿释的头抵在自己颈窝处,他只是这样轻轻摸了摸,心里的狂躁就不见踪影。
“我应该再快点的。”
于间身上的味道让他很舒服,阿释的精神慢慢接受着这位哨兵温柔而强大的安抚:“长官......”
于间这次终于恢复理智听他把话说完:“嗯。”
阿释:“我好害怕。那个时候。”这是他唯一的感想,也是从未说过的话
于间:“没事了,没事了。”
阿释的双臂又用力了几分:“......我好害怕。”这是他第一次能像个孩子一样吐露心声给别人,也是有人像现在这样安慰他。
于间慢慢感受到阿释身体不再起伏,应该是不哭了,他顺便把他腿上的绳子解开。
直到阿释裹着他的衣服睡着,他才缓缓离开他身边,回去的路上他和公会里的人通话。
“阿释入住孤儿院的年龄多大?”
“十三?”
“顺便把那所孤儿院以及阿释的调查信息发给我。辛苦了。”
看着后视镜里熟睡的阿释,于间很奇怪为什么今天的情绪这么难控制,这么轻易就陷入了轻微狂躁。
当时他排队时打完电话,扭头就不见了阿释的身影,他将五感瞬间增强,但大商场的人流杂音逼得他快疯了,连续跑了几个地方一无所有后,要不是随身带着的向导素,估计会晚一点找到阿释,如果那样......
不过奇怪的还是自己的原因,明明位置就在自己下面两层不远,凭他的实力是有能力感觉到阿释的存在,但当时他左一头右一头的瞎跑,慌神加上噪音,让他情绪出现波动。
这种狂躁从来没有过,起码他记忆里没有,即便是危险任务,也极少会出现这种情况。
车开到桥上,于间很喜欢这里的晚风和和夜景。
就当为了缓解下紧张过后的神经,散开头发,点了根烟,看风把夜里的树叶吹落,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试图平复那升起的袅袅情愫。
凌晨两点,周围弥漫着药水的清冷味。
阿释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体上的疼痛不适消退了大半。
于间背靠在窗口,低头看着手机里发过来的调查资料。
阿释:“长官。”
于间立马走过来,“这么快就醒了?”
“身体有没有好点?”
阿释:“我没事。”被绑的时候人贩子没敢对他动手,无非就是抽了一棍子。其他伤口已经是之前的了,现在上了药也没有多疼。
阿释的左手腕被绷带紧紧缠住:“回去吧。”
于间:“不行。现在有没有渴?还是想去厕所?”
其实是他醒来后发现于间一直站在那里,要是不回去于间还要在这里照顾他,本来就有自己的工作,总不能因为他停在这。
阿释:“都不想,我只想回去。我不喜欢医院里的味道。”
阿释看他不做声了,“回去吧长官。”
于间停了一会,叫来值班人员确定了他伤势无误后,才决定带他回去。
到圣所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了,阿释宿舍的大门已经紧紧锁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