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娶他
隔了许久,小石头终于平静下来,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一脸关切的裴诏,一时有些恍惚,这人是唯一能记得自己本名的人——周幼,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一年未见,这人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剑眉星目,俊朗无匹,习惯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腰间斜插一把折扇,永远意气风发。
裴诏一撩衣服下摆,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小石头面前,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柔声道,“小石头,这一年你过得好不好?”
小石头张了张嘴,表情赧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除了需要经常陪人睡觉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裴诏仿佛一眼看透了小石头所想,急急地道,“你放心,今日我就来带你回家,我和李君沅做了交易,只要我答应帮他干成一些事,他就让我带你回家。“
这人永远都这么天真,连李君沅的鬼话都信!小石头出神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摇摇头,“不可能的,走不掉的。”
“小石头,你信我,”背后传来裴诏的谓叹,“这一次我肯定能接你回家。”
小石头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脸上浮现出一丝凄惶,始终喃喃道,“不可能的,走不掉的。”说着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没想到,还没走两步,一抬头就见李君沅负手立在院子中央的一棵古树下,周围人已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转眼间,李君沅已经来到御厨房门口正对的青石子路上,负手站在那儿,裴诏隔着门槛,抱拳行了个臣礼,“微臣裴诏,参见太子殿下。”
李君沅眼都不眨的望着裴诏,挥了挥手,“都给本宫下去。”
见到一院子跪着的人都有序的往后退,小石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下心来,跟着人流往外撤。岂料,天不遂人愿,才出院门,一只手臂就横在他的身前,一扬拂尘,恭敬地道,“小主子,殿下请您过去伺候。”
是张公公。
小石头茫然的看着张公公,“我去干什么呢?”
张公公想了想,“您可以在一旁奉茶,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小石头只得又往回走。
眼见李君沅和裴诏已经在院中树下的石桌旁落座了,两人相对而坐,都不说话,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小石头也不敢打扰,便在厨房的货架上翻了半天,找到一套茶具和茶叶,清洗干净,泡好了茶,稳稳的端着往石桌方向去了。
小石头躬着身子立在两人中间,一人沏了一杯茶。裴诏端起茶具,一饮而尽,客气的道,“谢谢!”李君沅则皱着眉,一脸嫌弃,“这么粗劣的茶怎能入口?裴诏,从前你是非君山银针不喝的。”
裴诏淡淡地道,“殿下,我如今换了口味。”
气氛莫名诡异。
小石头沏完茶,连看都不敢看一下,正准备退下,猝不及防,下一秒一只手环在了他的腰上,将他往后拖拽过去,登时失去了平衡,跌落在一双大腿上,一回头,刚好对上李君沅笑得狭促的眼睛。
小石头慌得马上起身,李君沅却用一只手臂按紧了他的腰,将人牢牢锁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他乱动。
小石头脑子有点混乱,想起了李君沅昨天晚上的话,扭动着身子往李君沅大腿上挪了挪,很是配合的把头埋在李君沅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痴痴的仰望着,两人姿态亲昵的旁若无人。
李君沅微征,俯视着怀中人,眼神意味不明。
小石头屁股底下硌得慌,调整了一下坐姿,脸色微红,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呢?
眼前一幕让裴诏脸色微变,声调陡然拔高,“殿下,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办成了事,就可以带他走。”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册子,甩在桌上,“这是你要的,朝廷各大臣之间结党营私,互通往来的密证,有了它,你就可以掣肘很多人。”
李君沅似乎毫不意外,他连看都没看册子,突然从袖口掏出一枝赤金彩凤步摇,扔到地上,随意吩咐道,“小石头,你学两声犬吠,这地上的金步摇便是你的了。”
话音还未落,就传来两声‘汪汪’的声音,只见小石头光速从李君沅的怀里跳下来,一脸狂喜的趴在地上去捡那只咕噜噜滚落在地的金步摇。
李君沅嗤笑一声,泯了一口冷掉的茶,才幽幽地道,“便是一口不干净的茶,你还要喝吗?”
“他很好,我不许你说他。”裴诏一脸平静的扣着小石头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站好,又拍了拍他膝上的灰,亲昵地道,“你看看你,蹭的一身灰。”
李君沅倏地眯起眼睛,冷声打断两人,“那你带他回去之后呢,准备给他何身份?”
“我娶他!”裴诏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李君沅。
“娶他?”李君沅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裴诏毫不犹豫,“是的,我娶他,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他进门。”
小石头心脏狂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要是真的,自己可不就成了王妃了,出门头上都得带好几斤金子啊?
李君沅哂笑一声,天真!翼王府的门楣是他一个小太监高攀得上吗?也不怕摔死他。
“殿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如果没有我就带着小石头走了,君无戏言。”裴诏认真地道。
“慢着!”瞥见两人亲昵依偎的身影,李君沅捏紧了手中的茶杯,眸色更深,“君无戏言是没错,可你也得问问小石头的意见不是?”
裴诏一喜,双手扶着小石头的肩膀,“小石头,你别怕,大胆说,有我在呢!”
小石头攥着手里的步摇,望了一眼李君沅,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假。
李君沅没有忽略掉小石头眼里的一抹亮色,有点不耐烦,“要走便走,本宫难道还缺你一个伺候的下人不成?快说,本宫一会儿还有政务要处理。”
小石头犹豫了下,看看李君沅,又回望一下裴诏,忽地上前一步,站得离李君沅更近了点,俯下身子,掰开李君沅握着茶杯的手,将手里的步摇塞到他手里,略带怜悯地道,“殿下,您好好保重,多喝点参汤,奴才走了。”
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挽着裴诏的手,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走吧!
“好,好!”裴诏狂喜,还没忘行礼,“殿下,臣告辞了!”话还没说完迫不及待地颠颠跟着走了。
两人就这样相携而去,身后的李君沅冷着脸看着,一言不发,眸子里都是森森寒意,他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里的步摇,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柄身深深扎进了虎口处也浑然不觉痛,鲜血像溪流一样持续的往外涌。
“哎呀,我的殿下,您这是在干什么?”张公公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君沅,直到无意中往里看了一眼,竟发现血染红了半张石桌,这才慌慌张张的往里跑,“来人,护驾,快传太医!”
“没心肝的东西!”隔了半晌,李君沅忽然站起来,喃喃道,大袖猛力一挥,桌上的茶具便‘咣当咣当’掉落在地,随即喉间涌出一股腥甜,整个人直直地往后仰,栽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