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卖入青楼
五年前。
大魏国青阳郡。
一个乡下老汉肩上扛着一个小男孩来到青阳郡的‘春风楼’前,当着老鸨子春花的面,把男孩‘噗通’一声丢在地上,“您给看看皮肉,多少给点喜钱,”说着又伸手推了一下男孩的肩膀,“幼幼,快叫妈妈。”
被唤做幼幼的小男孩盘着腿坐在地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检查检查身上。”春花蹲在地上,尖尖的指甲掐了一下幼幼的下颚,看了看脸,嘟囔着,“巴儿狗一样,怪可怜的!”招了招手,立即有一个穿着黑衣的龟奴颠颠地过来,拎着幼幼的衣领,像拎小猫一样把人提走了。
不一会儿,龟奴领着幼幼回来了,“花姐,是个双,晦气呢。”
“这样不吉利的人也敢往楼里送!”春花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你领着他去别处吧,我这儿不收。”说着转过身作势就要往楼里走。
“别啊!”老汉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实在是乡下闹饥荒,没办法了,您老好歹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给这孩子一条活路吧,我不收您喜钱还不行嘛。”
“行了,行了,丢柴房吧!”老鸨这才停下来,眼一眯,打了个哈欠,摇晃着肥嘟嘟的身子,满意地走了,“又多了个吃干饭的。”
就这样,幼幼被扔到了春风楼的柴房里,专干些砍柴做饭洗衣服的粗活,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春风楼分上等厢房,中等厢房,下等厢房。上等厢房的红倌人配四个丫鬟,四个龟奴;中等厢房的小倌配两个丫鬟,两个龟奴;下等厢房的小倌也能配一个丫鬟。
春去秋来,幼幼长大了一点,中等厢房的小倌听雨看中幼幼老实木纳,乖巧听话,便向老鸨讨了他来到身边做杂活。听雨的近身奴才叫花中,大幼幼一些,惯会欺负人,所以所有的跑腿打杂的活自然落到了幼幼头上。
这一日,幼幼按照花中的吩咐,去县里的‘烟雨斋’买香粉,刚买回来还没进门呢就听见花中在里面哭。
“我没有勾引裴小爷,没有勾引裴小爷。”里面花中哭得梨花带雨,叫喊声连天。“贱人,还敢说没有,想抢我的客人,门都没有。”听雨恨得咬牙切齿。隔着门缝,幼幼看见听雨在掐花中的手臂,听雨掐人的方法很奇特,他只揪一点点的皮肉,正着拧一圈,再反着拧一圈,特别的疼,所以花中的手臂很快就青一块,紫一块。
幼幼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忽听里面花中说道:“那栀子花味的香粉是幼幼买的,藏在他的床底下,我只是一时好奇,偷偷尝试一下。”
“你当是我傻还是你傻,栽赃人也要选一个好一点的对象吧,就幼幼那样的,都快活成一块烂木头了,还有心思买香粉抢客人。”听雨继续骂。
“本大爷来了,闹什么呢?”就在这时,幼幼远远地就听见一个小男孩小大人似的声音,赶紧规规矩矩的站到一边。
“唉哟,我的小祖宗来了”,刚刚还在打人的听雨转眼间喜笑颜开,推开了门拖长了尾音斜倚在门边媚笑道。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摇大摆的朝着听雨的‘听雨阁’走过来,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大大咧咧的说道:“听雨哥哥,给本少爷上壶碧螺春。”“哎,这就来。”听雨娇笑着,忙不迭的说好。
这个小男孩就是裴小爷,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老家在哪儿,只知道他小小年纪就在‘春风楼’里每日里在挥金如土,是个楼里姑娘们都向往的金主。他喜欢中等厢房的听雨,据说是因为听雨身上有栀子花的味道,连带着‘烟雨斋’特制的栀子花味的香粉也跟着畅销起来。
裴小爷走到门边,一眼瞧见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幼幼,用扇子抬起他的下巴,说了句,“哟,还是跟木头一样,”‘啧啧’直摇摇头,便走了。
这一天夜深了,幼幼还坐在厨房的石凳上劈柴,原因是老鸨春花觉得他干着粗使杂役的活太清闲了,所以把洗衣劈柴的活儿又还给了他,所以现下幼幼每日里只能睡一个时辰。
“还忙呢,木头?”那个疯疯癫癫的裴小爷突然鬼使神差的出现了,吓幼幼一大跳。他也不理,转过身去,自顾自的干活。
“我就想知道,你这张脸什么时候能有点表情?”裴小爷也跟着转过身去,用扇子抬起他的下巴,不怀好意的说道。
幼幼转过脸去,低下头继续干活。
“有了。”裴小爷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道,接着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到地上,“你亲我一下,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金子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下,停下来,幼幼这才抬头,看了近在咫尺的裴小爷一眼,咽了咽口水,“真的?”
“那是自然!”裴小爷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话音刚落,幼幼就凑上来,两手掐着裴小爷的下颚,对着他的嘴唇‘吧唧’就是一大口。
“CAO,你干什么啊?”等裴小爷反应过来,幼幼已经抓着那块金子欢欢喜喜的跑了,气得他使劲用手抹了抹嘴唇,恨不得褪掉一层皮,忍不住骂骂咧咧的,“果然是青楼长大的,天生就会勾引男人。”
过了一会儿,幼幼回来了,手里不见了那块金子,估计是藏起来了,坐在石凳上接着干活。裴小爷站在一边,继续被当空气,还有点生气,脑子转了转,一把夺过人手中的砍刀,扔地上,扣着他的手腕就要带着人往外走。
幼幼尝试着挣脱,忽听裴小爷回头假装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不跟我走的话,明儿我就告诉春花,到时候你连柴房的活可都没了。”
一句话就让幼幼立即吓得不敢动弹。
裴小爷硬拉着幼幼来到‘紫薇阁’门口,这是春风楼里最红的小倌沈沉鱼的房间,平日里像幼幼这样的粗使下人是万万不敢来的。
只见裴小爷用手指在窗棱的纸上戳了一个圆圆的小洞,嘿嘿笑着说道:“你呀,可以从这个洞里面往里看,今天晚上有你这辈子都难得一见的贵客,爷保准你一辈子都记得今天晚上。”话才说完,就听里面传来一把淡淡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裴诏,进来。”
原来他叫裴诏。
幼幼吓得扭头就想走,却听裴诏拽着他的手,对着他小声的威胁道:“你不许走,站在这等我,不然我告诉春花。”然后,才把扇子斜插在腰上,推开门,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幼幼在门边默默地等了很久,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忍不住偷偷从那个纸洞里看了一眼。‘紫薇阁’里花团锦簇,暖香熏得人欲醉,珍珠做的帘幕后面,有一张上好的檀木制成的圆桌,桌旁围坐了三个男孩。
正对着幼幼方向的男孩,一身黑色的锦衣,一头青丝随意散开,眼眸低垂,正在用一把红木制成的长勺认真的舀上茶叶慢悠悠的放进盖碗,然后用旁边炉中烧开的水一一淋过,蒸汽携带着上升的袅袅茶香,洒在男孩的身上。
幼幼不禁看痴了,就好像在自己污泥一样的人生里看到了天神,美好而又圣洁。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一身素衣的男孩儿开口了,打断了幼幼的思绪,“君沅哥,整日闷在这里太无聊了,明日我想出去逛一逛,顺便打一枝银蝶四翅步摇。”
“子染,这样的首饰你妆奁的匣子里不到处都是吗?”插嘴的是裴诏。
“唉呀,人家就是想要嘛,君沅哥,你说好不好?”男孩儿娇嗔道,一张脸艳如桃花。
“好,明日我派两人护送你去。”被唤作君沅哥的男孩儿答道,一面将茶水置于青花瓷的小茶盏中,一开口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子染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是跟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幼幼看得好生羡慕,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生还可以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