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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酉时,马车停在了沈府。

门前,伫着一个身着鎏锻紫薇袍、脚踩祥云靴的年青人。只见他细眉大眼,衣着华贵,仅额头一颗淡淡的朱砂痣便写尽了风流。沈玉书心下一笑,那是一个让她既讨厌又欢喜的人。

见着沈玉书从车中下来,那人笑弯了眉眼,径直踱步过去,“你可算回来了,我都要在你这门前立成石人了!”

这人,便是京中闻名的国子祭酒林风眠之子,林之恒,平日里和沈玉书玩的最好。举手投足尽是那京城郎君哥儿的潇洒做派,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俘获了不少闺中女子的芳心,就连最得当今圣上垂怜的小女儿丰阳公主李環也对其青睐有加,可谓风骚之极。

不过说来,他这人也奇怪,明明是个生在书香世家的小少爷,偏偏最不爱念书。若单是这样也罢,他还偏生调皮的很,气走了不知多少个先生。冬天寒冷,他又把那四书五经拿来烤火。直把他那嗜书如命的老爹气得七窍生烟。

原本,他老爹给他起林之恒这个名字,便是望其能够“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早登金科,以光耀门楣。可谁知他偏偏逆着性子,把那书本看成了仇敌,成天就爱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抱着本《周易》,可谓爱不释手。遂大家皆把他称作周易,时间一久,竟都忘了他那志存高远的本名。

周易素来调皮,他爹看管他不住,便时常禁他的足,可谁知他又对那地上躺着的尸体感了兴趣,吵着闹着要当那下贱至极的仵作。若不是周易他母亲护子心切,林老爹只怕早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沈玉书望着他,打趣道:“你阿耶今日竟没罚你禁足?”

“我阿耶爱我如命,怎会舍得罚我?”周易撇嘴,瞧着沈玉书手中的鸟长得灵巧,好奇地问:“你素不爱这些带爪子的玩意儿,怎么还带只鸟回来?”

沈玉书也看看手中的百灵鸟,笑道:“圣上赐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调笑道:“我去申州这两月,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说着,领着周易进了门。

周易笑道:“倒真有一桩。我被我阿耶逼了三次婚,最后一个也没谈成,被他追着满城的跑,差点被他给揍死。”

“怎么?那小娘子嫌你难看?”

周易笑道:“你什么眼神,我周易好歹也是玉树临风吧,长安城里能挑出几个比我俊的来?”

“那是你嫌弃人家长的丑?”

“那倒也不是。”周易拿起手中的折扇往沈玉书头上轻轻敲了敲,狡黠地笑道:“你还不晓得我嘛,我这每日心心念念的只想着你,又怎会容得了别人?”

沈玉书瞪他:“这与我听到的可不太一样,我只听人说你骗她们你在外面养了小娘子,难不成我还是你那小娘子不成?”

周易傻笑:“是啊。”

沈玉书四下看了一眼,瞪他:“你再这样不正经,下次我便不理你了。”复又正色道:“此次找我,为了何事?”

周易得意地咳了一声,故弄玄虚道:“案子。”

“你?查案?”沈玉书眉毛一弯,浅笑道:“你又在和你阿耶置气了?”

周易咕咕嘴,道:“这和他有何关系,再怎么说我也是京城第一仵作!”

“啥时候你又是京城第一仵作了?自封的?”沈玉书笑出了声。

“不许笑,你去申州这两月,我可是日日苦心钻研,技艺大有长进。”周易不满道。

“哦?”

“你不知道,这两月我可是破了长安城大大小小数十件案子,连那京兆府尹韦公都得听我的。”周易摆着一副能把牛皮吹破的滑稽模样,惹得沈玉书想笑又憋了回去。

“韦公素来明察秋毫,圣上都敬他满腹才华,能让你牵着鼻子走?怕又是看在你阿耶的面子吧。”沈玉书调笑他,“还有,你说的大案该不会是隔壁王婶偷了李姑家的鸡,张妈的二狗子吃了陈家铺子的肉包子吧。”

沈玉书说到他心里去了,他听得喉咙发干,咽了口唾沫,破涕而笑道:“那又怎么了?再小的案子也是案子不是?”

这下沈玉书笑出了声,直道:“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两人进了屋子。沈玉书先把鸟笼子放在院子的石凳上,随后同周易一同去了西厢房看望她娘亲罗依凤,罗依凤却不在屋里。

她正要转身,看到一个丫鬟正从沈家佛堂那边走来。那个丫鬟她好像从没见过。

丫鬟很是机灵,见到玉书便朝她行礼:“小娘子。”

沈玉书打量着她,道:“你是新来府上的?”

“是,小娘子。我叫碧瑶,前一个月才入的府,那时小娘子还不在京中。”碧瑶不羞不怯的答道。

沈玉书点点头,问:“你是服侍我阿娘的?”

“是。”碧瑶点头。

沈玉书又多瞧了她几眼,问:“阿娘呢?”

碧瑶低着头答:“大娘子在佛堂敲木鱼,她说今日是斋戒日,不许旁人进去,小娘子也……”

沈玉书稍加思索,道:“也好,明儿个我再来看她。阿娘近来可好?”

碧瑶不假思索:“大娘子很好,就是近来不爱吃东西,人也跟着瘦了。”

沈玉书叹了口气:“这不吃东西怎么成,我瞧着你心细,往后叫小厨房多给她备些糕点,你在旁边提醒着,她总是能多吃一些的。”

碧瑶低头:“奴婢明白。”

沈玉书笑着从头上取下个簪子递给碧瑶,嘱咐道:“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往后便多陪阿娘说说话,若是银钱不够,尽管跟我要。”

碧瑶偷偷掂了掂簪子的份量,眼底涌上一抹欢喜,忙答道:“小娘子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大娘子。”

沈玉书点点头,道:“你且下去吧。”

碧瑶退下后,玉书才卸下了包袱似的,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周易方才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与碧瑶的对话,如今看她这般模样,凑过来担心地问:“你母亲……还是那样?”

沈玉书没答他的话,只是咧了咧嘴,笑得苦涩。

自她父亲去了以后,她母亲便心如死灰,无心理家,只一心向佛,身体也每况愈下。玉书在外呆的时间久,每每回来,都能看到母亲头上的华发又多了不少。母亲是对父亲被害之事不能释怀,玉书知道,可圣上最忌讳她碰大理寺的卷宗,她纵有通天的本领,也实在无能为力。

周易知她心里苦,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犹豫了半天,拍了拍她的肩,挤眉弄眼地调笑道:“我们玉书怕不是被什么衰神附了体,瞅这副委屈模样,我看着都直想落泪。”

“一边儿去。”沈玉书被他搞得又气又笑。

周易嬉皮笑脸的,道:“别啊,我今儿可是有要事找你。”

沈玉书拿他无法,道:“什么事?”

周易神神秘秘道:“你回长安的途中可有听说什么?”

沈玉书往前走了两步,不紧不慢地问:“听说什么?”

周易快走两步追上她,到:“长安最近啊,出现了个专吃人眼睛的怪物!”

沈玉书脚下一顿,眉头一蹙,问周易:“这事儿连你也知道?”

周易把手中的折扇“啪”一声合上,道:“何止是我,长安城的百姓谁不知道?短短两天时间就连续死了两个人,没了四只活珠子,你说这事玄乎不玄乎?”

见周易如此认真模样,玉书问:“你怎么看?”

周易想了想,道:“坊间百姓都传这是个怪物,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咱这长安城平平稳稳这么些年了,偏生现在就生了怪物?”

沈玉书赞同地点点头,道:“可要是有人作怪,杀人可以理解,挖珠子又是为何?”

周易摇摇头,道:“我也想不明白,最怪的是,两个死者还都是在生前被人挖的眼睛,之后才被杀害的。”

“你去验过尸体?”沈玉书诧异地看着周易。

周易得意地摇了摇扇子,道:“当然,我在京兆府的停尸房呆了好几个时辰呢!”

沈玉书笑着看他:“许久不见,你倒似乎真的长进了不少?”

被玉书一夸,周易“唰”的红了耳朵,装作无事地咳了两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带你去看看尸体,兴许能有别的发现。”

沈玉书看着他的神气模样愈发想笑,道了声好,送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