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牌,很重要。
如果将胜利比作一座高塔,那么那第一局牌,就是地基。
想要在赌博中击溃一个对手,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掌握其最根本的原始思考流程。
当你掌握了这一点,便可以去引导对手,并最终将其推向败北的地狱。
赫尔伯·简森,是一个愚蠢的人。
但缺乏智慧,并不代表他有生理意义上的智力缺陷。
他在赌博中的经验和实力,也确实比一般人要强。
对于这种摸到了一些粗浅的门道、便自作聪明、极欲表现的目标,最好的攻略方法就是……植入“印象”。
这种“印象”,是一种无形的东西,是一种会在他的潜意识中不断作祟、但他本人甚至无法发觉的东西。
真正的高手不会被“印象”所左右,因为他们已经看破、超越了那个层次。
完全的新手也不会被“印象”所左右,因为他们相当于赌桌上的瞎子。
而赫尔伯……显然不在这二者之列。
他是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且自认为自己非常高明的人。
是最容易掉入“印象”陷阱的类型……
菜鸟还有盲拳打死老师傅的时候,可是赫尔伯这种人不会。
因为,赫尔伯认为自己是一个“赌徒”,正如他引以为傲的那个绰号——“贵族中的赌徒”。
但是,在我看来,他根本不是赌徒。
所谓“赌徒”,是指身在赌博的世界里,仍能胜利并生存下来的人。
而像赫尔伯这种人……只能叫水鱼。
虽然会计的退出让我们事先策划好的剧本有了略微的改变,但我的攻略方式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通过第一局牌,“印象”已经成功被植入了水鱼的脑子里。
从这一刻起,在他的眼中,我们每一个人,都仿佛戴上了一张“脸谱”。
月妖的形象就是个赌术平平的普通人。
血枭的形象是赌术尚可、外强中干、在关键抉择时会踌躇不前、在巨大压力下会退缩的莽汉。
我的形象则是一个赌术颇佳、老谋深算,只要手中有底、关键时刻也不虚的老手。
最后,天一的形象……一个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的输家,其赌博的技术已不重要,因为他现在完全被情绪左右着。
以上这四种“印象”,会一直伴随着赫尔伯,直到支撑着他的“原始思考流程”崩溃为止。
这,就是第一局牌的真意。
从发牌、到下注,再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表态、每一个人的反应,以及最终呈现的胜负金额、结果……
这些东西汇聚起来构成了“印象”——一把在赌桌上最致命的尖刀。
第二局,轮到赫尔伯发牌。
和大伙儿预料中一样,他一拿到牌,就不遗余力地开始显摆他的洗牌技巧。
首先,他把牌在桌面上旋开铺成扇形,翻开最下方的一张,将整副牌展示在了众人眼前,随即又从那扇形的另一端把整副牌给“翻”回来。
这就算是给大家验牌了……
然后,他便将所有牌重新摞在一起,分成大致相等的两叠,用一个十分灵巧的手势将两叠牌的一角凑到一块儿,几乎是一张坎一张地洗在了一起。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快速。
就这样,他连着洗了三次,边洗还边用眼神扫视着桌上的其余几人,那眼神充满了得意,仿佛在说:“看到哥这华丽而娴熟的技巧了没有?我不用眼睛看也能洗牌哟!”
当然了……对于在座的那几人来说,这跟看猴戏没什么区别。
就连吧台边的金姆都在微微摇头,因为他心里清楚……伯爵这是在丢人现眼。
“月妖小姐,请cut牌吧。”赫尔伯洗完牌,自己切了几下后,又将整副牌递到了伏月面前,微笑着言道。
伏月也很配合地朝他投去了一个笑容,并随意地切了一次牌。
接着,伯爵又自己切了几次牌,随后就开始发牌了……
基本上,这桌所有人都知道这货会出千,而伯爵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就在这发牌的瞬间,他出手了……
他所发的第一张牌,并不是牌堆最上方的第一张牌,而是第二张……
这并不算是很复杂的千术,不过因为动作快,加上这是一个心理盲点,成功率很高。
然而……这种手段就算瞒得过一般人的眼睛,也绝对瞒不过天一他们四人。
天一、伏月、血枭、赌蛇,全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赫尔伯干了什么,但是……谁也没有说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的波动。
于是,赫尔伯就这么安然地发完了底牌和三张公牌,开始叫住。
“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他拿起自己的底牌看了一眼,随即挂起出千成功的那种笑容,言道,“五百万吧!”
他二话不说,就在底注的基础上又扔了二十几个筹码。
这一举动,让整桌人一起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倒吸一口凉气”。
“哼……吓唬人吗?”这一圈的主角,是血枭,他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眼桌上的公牌,“梅花三、方块五、红桃K……这种公牌,你张口就是五百万,难道你手上是两条K?”他说着,就推上了等量的筹码,表示跟进。
“呵……呵呵呵……”赫尔伯笑了,“那祝你好运吧,教授。”
的确,赫尔伯的手上不是两条K,而是方块八和方块Q,按理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牌和桌上底牌凑到一起,是什么组合都没有的……
但……赫尔伯为什么会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呢?很显然,是因为出千……
他毕竟也是跟专业的老千学过几年的人,如果连一副牌都玩儿不转,那也白学了。
赫尔伯很清楚,接下来的两张底牌,分别就是方块十和方块三,也就是说,到了最后一圈,他最终的手牌将会是……方块三、五、八、十、Q——同花。
而其他几人的手牌,最大的也不过是带K的双对子,且那手牌……就在血枭的手上。
事实上,血枭现在的底牌就是一张梅花K,和一张红心五;也就是说他在只开了三张牌的前提下,已经有双对子了。
这一切……也全然都是赫尔伯的安排。
具体的手法为:在验牌时,记下整副牌;然后,在洗牌和切牌时调整顺序;伏月的切牌并不重要,无论她切哪里,伯爵都可以在后面那几次切牌中调整回来。
以上这些,都是基础技巧,在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后,谁都可以做到。任何一名职业的老千,如果连一副牌都“洗不利索”,那是绝对不会坐上赌桌的。
不过,这里不得不吐个槽,赫尔伯……还真就没把牌洗干净。所以,他在发牌时,还要“再出一次千”;假如他先前就把牌的顺序全都安排好的话,也就不需要再多此一举了。
虽然他自己认为自己这种“补救措施”很厉害,没有被人发现,并且还沾沾自喜,但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明白……这绝对是不知死活。
众所周知,在赌桌上,每多出一次千,就多一分被发现的风险,而出千被发现的人……最轻也是要被切掉一些身体部件的,这规矩千百年来都没有变过,将来恐怕也不会变。
…………
“我……不跟了。”
血枭下注后,就轮到赌蛇了,他依然扮演着“老谋深算的汤姆”这个形象,没有入套。
而天一,做出了一副“惨败后稍稍冷静下来”的样子,也没有跟进。
“噢……我不知道。”伏月的演出以卖萌为主,今天,她是绝对的女主角,也是扰乱赫尔伯的心智的最佳利器,所以她得在桌边多坐一会儿才行,“唔……还是算了吧。”
犹豫了数米秒后,她还是盖上了牌。
“呵呵……一下子就剩我们两个了呢,教授。”赫尔伯斜视血枭,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待宰的猎物。
“少罗嗦,发牌吧。”血枭演得十分出色,摆出了一副“不甘示弱”的表情。
很快,两巡过去。
最终,这第二局牌,让血枭输掉了一千万……
“这……岂有此理!”开牌之后,血枭又显出了极为恼怒的样子,瞪向了伯爵,“你……”
“你想说什么?”赫尔伯朝血枭投去了一道冷峻的目光,“难不成……输了就想指责我出千吗?”
血枭没有接这话。
“没错,我起手的底牌和公牌不配,而且……是直到最后一张公牌发出,才凑到同花的。”赫尔伯为了炫耀,自己就来了段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解说,“但那又能表明什么呢?想指责我出千的话……你最好拿出证据来。”他摊开双手,嚣张地说道,“那种事如果不是当场戳穿,就是被骗的一方自己蠢而已啊。”
嘭——
下一秒,血枭假装很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真用力的话大地就裂开了),留下筹码,站了起来:“哼!不玩儿了!晦气!”
他也走向了吧台,边走边对金姆道:“一瓶伏特加!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