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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给他也是我自己。
我该幸福地往前走,不管沈淮南在不在我的生活里。
走进门店,换上工作服,开始新的一天。
同事见我没剃光头,我解释一番,发了几个红包,这篇才算掀过去。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我包装好一袋蛋糕给一个顾客打包,下一秒,嘴角的笑僵住。
于倩,勾引沈淮南的老女人。
“你就是余蓓蓓吧。”她慢条斯理地从LV包包里夹出一张信用卡,居高临下地瞥过来,厚厚的鱼尾纹挤来挤去,“真不懂淮南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穷人,我要是你,就天天躲在家里,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紧了紧手心,我扬起一道标准的职业笑,“于小姐,穷人没什么见不得人,反而是抢别人男朋友的,才更应该心虚吧?”
于倩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觉得气势不该输,瞬间拔高了嗓音,“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把你们老板找出来!”
我莞尔一笑,“抱歉,老板不在。”
“你!等着,我要你在江城待不下去!”于倩走前放了狠话,同事都问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我黯了黯眸,没有作声。
她说的没错,我没有钱,而她富得流油。
有钱到能随意买下这家店,开除我。
我收拾东西离开,并不后悔。
只是任性需要代价,我四处求职,烘焙师、公司食品制作员……
大大小小的岗位,只要能在网上找到的,我都投了一遍。
最终没有一家面试通过。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211名校毕业生,学的是不是名牌专业,发了条emo的朋友圈,想跟同学朋友倒苦水,很快有人点赞了。
我点开,是沈淮南。
他的头像不再是那张西装白衬衫,而是换成了一张风景照,有些模糊,大概是一座庙。
“于倩找你去了?”
他的信息发了过来,我顿了顿,回复了一个‘嗯’,他过了一会儿打了一句‘跟我没关系’,我不禁觉得好笑。
过去我们在一起没解释,现在他给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依旧回,“嗯。”
过了十分钟,他给我转了一笔账,我数了数,大概有六个零。
我呆住了,缓缓打过去一个,“?”,他发了个笑脸,“自己开店当老板吧。”
我皱了皱眉,正要拒收,他又补充,“借你的,等赚了钱还我。有什么我能帮的,直说。”
回想起沈淮南的种种反常,我开门见山,“沈淮南,你想回头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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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昵称变成了正在输入,最后又恢复成两个yy字母。
我不想深思沈淮南是什么意思,眼下,我的确需要这笔钱。
之前做的功课和实践都有了用武之地,短短十五天,营业执照、食品许可证、健康证……
所有的手续都办好,品种价目也设计好,只差宣传。
于倩的店地段繁华,开了个把年头,我在她对面,直接开业怕是没什么生意,我雇人做了地推,初步宣传的基础上,了解到人流和客户年龄分部,二三十岁的女性占了七成,我网上找了几个男模到时候撑场面。
今天是开业的日子,门口摆了花卉。
周六,早上十点,原定放鞭炮的日子。
除了我雇的几个店员,没有一个客人。
而对面的店已经三三两两。
我打电话催男模却是一阵忙音,一条短信跳了出来,“余蓓蓓,出去卖了搞来的钱吧?别想开业!我要你赔到裤衩都不剩!”
我眉头拧了拧,不用说是于倩从中作梗。子秋过来见我愁眉苦脸,问了情况撸起袖子就要去对面干架,我急忙拦她,沈沂南也跟着劝,“不就是几个男模?我哥店里哪个不比这些歪瓜裂枣帅?”
“那你赶紧给你哥打电话,多叫几个,最好全都来。”子秋撇撇嘴,冲我挤了挤眼,我才明白刚才不过她的一出苦肉计。
可是,沈淮南会答应吗?
我不想扫子秋的兴,今天周六,他的店应该生意火爆,他怎么可能愿意放弃客人到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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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我被狠狠打脸。
一个小时,如约而至。
一人不差,身后跟着一连串的客人。
沈淮南一个眼神,那些帅气逼人的托尼老师立马心领神会,各司其职,放炮、发传单,没过一会儿,门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总赚十万!
我抽出七成给沈淮南,他也没扭捏,只是自己抽了两张,其余分给其他托尼老师,一部分给了理发店拉来的客人做辛苦费。
“谢谢店长,谢谢嫂子!”
“今天开业,不玩点花样怎么行?我去买酒,都别走!”
我嘴角微抽,没过多解释。
这个时候,我要翻旧账,越描越黑就不好了。
我坐在离沈淮南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眼边余光扫了扫,见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自斟自酌,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神情复杂。
我依旧看不透沈淮南。
我记得他酒量很好,六年前跟于倩喝了一杯又一杯伏特加,也不见他脸红半分。
酒过三巡,提出要玩纸牌贴贴,站位按抽签顺序。我隐隐看到子秋跟沈沂南说什么悄悄话,他们一人一手纸条,让我和沈淮南先抽。
他是5,我是6。
我再傻也知道是撮合的结果,我张了张嘴,想表明自己不穿破鞋的立场,但今天大家帮忙,这个面子我要给,最后还是将那番话压了下去。
游戏开始,两边拥挤。尽管我不想跟沈淮南站太近,却还是能轻易碰到他那双笔直修长的腿。
没多久,扑克牌从4的嘴传到了5,沈淮南比我高了大半个头,这个距离正正好好。
他慢递纸牌,我不眨一瞬,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我愈发没来由得紧张,神经绷得紧紧的。
“沈沂南你踩我做什么!混蛋!”子秋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我一跳,原本已经传递好的纸牌刹那间滑落!
我紧张又懵懂地抬起脸,对视两秒后,唇被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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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信号写在蛋糕袋后面了。”
“只要是和你,哪里都是约会。”
“余蓓蓓,请记住,我爱的只有你……”
过去一切历历在目,唇上是他的温度,我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我蹙了蹙眉,终是推开了沈淮南,压下所有情绪,面上云淡风轻,“我、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一路跑回家,汗流浃背,倚靠着门,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梳妆台上是他送我的木梳,琥珀色的纹理,梳齿柔和,上面刻了两个字:姻缘。
我和沈淮南还有可能吗?
六年前,万一都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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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驱逐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
等我到店里,队伍已经排到了店外,反观对面寥寥无几的客流量,我只想着风水轮流转。
“天呐,这家新店的蛋糕居然这么好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的,特别是姻缘款的,好看好吃又便宜,绝绝子!”
“对呀,而且品种比对面那家店多多了,还有一些小众口味,老板一看就是个心细girl。”
“听说还是个美女哦,不过已经名花有主了,昨天开业来的帅哥里有她对象。”
于倩来探店,正好听到这一句,当场跟我叫嚣,“什么货色?你要跟我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劝你一句离他远点,否则我还是那句,只要我动动手指,你就混不下去!”
于倩的挑衅让我心中升起几分愠怒,我毫不畏惧对上她的厚妆眼,“我本来不想争的,于小姐,可你三番两次出面为难我。难道,你要我天天搂着他去你店里表演亲亲吗?”
我步步紧逼,看着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扬长而去的样子,我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说的是真的吗?”
听闻,我身子猛地僵住。
回头,沈淮南嘴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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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然是假的。”我自顾自到个人休息室,不料沈淮南跟过来,将我堵在角落,圈住我的腰身,在我耳边厮磨,“我怎么觉得,是真的呢?余蓓蓓,你不知道你说谎耳根会红吗?”
“啊!才没有!”我卯足劲推开,没好气地说,“你不会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是啊,欠的一百万什么时候还?”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蛋糕吃了起来,我怔了怔正要发怒,他伸出一指堵住我的嘴,“说笑,今天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
“嗯。”他递过来一份合同,我看向抬头,不由得发愣,“你要两个店合并?”
沈淮南点点头,跟我说了下大概思路,我杏目圆睁,想也不想地拒绝,“你真是无理取闹,蛋糕店哪有那些的?”
“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
“不出一个月,你会求我。”
“不可能!现在营业一天五万,我不用多久就能还钱,完全没必要那么做!”
沈淮南不苟言笑,眼里写满了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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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不行,跟子秋说了沈淮南的荒诞,她却两眼放光,直流口水,“妈耶,蓓蓓,什么时候合并了你叫我,我天天去!”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端传来沈沂南的咆哮,“这日子没法过了!顾子秋,你要是敢去,老子天天去酒吧找小姐!”
“开玩笑都不行啊,你皮痒了是不是?”
噼里啪啦,我颤颤悠悠地挂断电话,脑袋里不禁想起做的市场调研,白天坐班没事的时候,也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半个月来,我每天研究新品样,根据客户反馈调整,营业额始终上不去,工作日更是锐减,是哪里出了问题?
“余姐你快看!有人在论坛造谣!是说我们营业手续不全!”
“还有人贴图,说吃到了苍蝇翅膀!图一看就是P的,还那么多人附和,肯定是水军!”
“下面还有人说余姐你做小三……”
声音到后面微不可闻,我终于明白沈淮南的那句‘求他’是什么意思。
他料准于倩会刁难我,或者,他跟于倩联手,想让我爬起来再高高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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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摁下一个又一个数字,犹豫要不要拨通沈淮南的电话问个清楚,铃声叮铃,我吓了一跳。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备注,我心尖一颤,手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摁下接听键,“死赔钱货,开店挣了钱也不告诉你老子,这么多年硬是没往家里寄一分钱,你可真是条白眼狼!快打二十万,别磨叽!”
不过转眼,我眼中盛满了水雾,仰了仰头才没让里面的泪珠掉出来,一字一顿,“余大海你做梦!我给你再多的钱也是被你拿去赌!更何况从六年前你打我头破血流住院的那刻起,我就不再是你的女儿!”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挂断电话,嘀嗒嘀嗒,眼前已经濡湿一片。
有的人生出来就能高枕无忧,有的人却要为了生活劳累奔波、受尽磨难。
不管是看了网上信息,还是于倩那边做了什么手脚,我都不会再回到那个地狱。
但囚徒注定没有自由,我能避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