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沈叙白用扇子敲了一下他肩：“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
此时，云娘房间。
程羿进了门，云娘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还是刚刚那身装扮，蒙着面。
“公子来了，奴家为你抚琴一曲可好?”云娘起身向他行了一个礼。
“洗耳恭听。”程羿坐在了椅子上，看她弹琴。
“姑娘这曲子，听起来不像是出自凉州的。”程羿转了转桌上的酒杯。
“公子当真好耳力，此曲出自西域，小女便来自那里。”云娘从容回道。
“是吗?”程羿盯着她，“这西域之曲，听着倒别有一番风味。”
一曲毕，云娘站起身，为他倒了一杯酒：“公子这是奴家亲酿的酒，可要尝尝?”
程羿接过却并未饮，云娘见状轻笑了一声：“公子这是嫌弃奴家的酒不好呢，还是担心里面有毒?”
“姑娘说笑了，”程羿挑了挑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公子好酒量。”云娘笑了笑，“春宵一刻值千金，奴家为公子宽衣可好?”
程羿在原地没动，云娘说着便往他的身上靠。
刚刚靠近，程羿便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他不禁皱了皱眉。
眼看云娘就要顺势倒在他的身上，程羿直接反手钳住她的手。
云娘的反应也很快，躲开了他的攻击：“公子这是做什么，你吓到奴家了。”
“没想到姑娘还有这般身手。”程羿看着她，眯起眼眸，“我倒不知你何时成了这千雪阁的花魁，叶芷吟。”
听到程羿叫她，云娘大笑了起来，她摘下了面纱：“程大人，你果然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认出我来。”
程羿皱了皱眉，用肯定的语气：“是你在与北漠勾结。”
他看着叶芷吟，想起之前便是她提前下令灭了苏家满门，她行刺苏绮罗未果，不久后，李澜便带人来了。
这些事情串起来，都与她脱不了干系，那她的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程大人。”叶芷吟看起来有些有恃无恐，“我在此处，已经恭候程大人多时了。”
程羿不想再与她废话，直接向她打出了一掌。
叶芷吟躲开：“程大人，别这么心急啊，你难道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她话音刚落，程羿顿时感觉身体无比燥热。
他一早便发现了酒中下有迷药，但寻常迷药于他而言都不会怎么起作用。
“与大人办案多次，我自然知道酒中的迷药奈何不了你。”叶芷吟笑笑，“不知程大人可曾听过‘春风一度’?”
是她身上的香!
程羿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给他下这种下作的药。
这“春风一度”指听名字便知道是做何种用途的。
“你好大的胆子。”程羿强忍着身体的燥热。
“若不是叶芷吟那个贱人，你我本就是要成亲的，你答应过要娶我的。”叶芷吟轻轻抚摸上了他的脸庞，眼中带着些痴迷，“只要能与你一起，哪怕一晚也好。”
程羿打掉了她的手，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哑着嗓子：“解药拿来。”
她就不信了，程羿当真有如此定力。
即使被他掐住了脖子，叶芷吟还是笑了出来：“程大人，我就是你的解药啊。”
第五十二章
程羿强忍下了一把将她捏碎的冲动，将她甩在了地上。
“咳。”叶芷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程大人，很不好受吧，但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滚开!”眼看她又要贴上来，程羿的忍耐力已经快要撑到极限了。
原本正在寻找苏绮罗的魏璟，听到了动静，立刻赶到了房间。
“程大人!”魏璟立刻发现了他的状态不对劲。
“将她押入诏狱。”程羿摆摆手，示意魏璟赶紧将这个疯女人带走。
“是。”魏璟虽然有些不放心，却还是以他的命令为主。
“程羿!你……”叶芷吟话音未落，便被魏璟一掌劈晕了，直接将她扛起。
为避免引人注目，魏璟带着她趁着夜色，跳窗而走了。
……
苏绮罗听沈叙白说，他派人盯着程思渊，发现他进了青楼。
说着就带着她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千雪阁。
沈叙白好像看见了谁，就径直追去了。
苏绮罗与他走散后，便开始四处寻他。
有人将她当成了千雪阁的姑娘：“来，让大爷亲一个。”
说着那人就要去搂她，这人显然已经喝醉了。
苏绮罗赶紧推开他，跑上了楼。
那人还在紧追不舍，苏绮罗随手推开了一间房门，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那人见苏绮罗对其他人投怀送抱，当即就要去抓她：“给大爷过来。”
“滚!”程思渊直接用内力将那人震开，滚下了楼梯。
“程羿?”苏绮罗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却看见他的脸阴沉得有些骇人。
程羿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关上了门。
“你……”苏绮罗突然被他抱起，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程羿扔在了床上。
药性越发严重，程羿的眼睛都有些隐隐泛红。
“程羿，你怎么了?”苏绮罗被他的眼神骇到，他的眼神就像看到猎物的一样。
“唔……”在苏绮罗惊慌的眼神中，程羿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饶是苏绮罗未经历过情事，看他这样反常的状态，也明白了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开始推他，但程羿力气大的吓人，见她反抗，直接钳制住了她的双手。
“程羿!”苏绮罗记得快哭出来了。
这算怎么回事，两人现在的身份尴尬，怎么可以……
听到她的声音，程羿心中猛地一惊，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从苏绮罗的身上起来，松开了她。
程羿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快走!”
见程羿似乎是认出了自己，苏绮罗从床上坐起，她刚想逃离。
却听见他隐忍的喘息声，她回过头：“你真的没事吗?”
程羿身上已经开始冒汗，他哑着嗓子：“趁我现在还没发疯，赶紧走。”
苏绮罗前脚刚踏出房门，却又顿住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放任他不管吗?
这里本就是青楼，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一想到程羿与别的女人……
苏绮罗咬了咬牙，又转身走了回来。
她来到床边，俯下身，吻上了程思渊。
程羿没想到她会回来，怔了怔，但她的靠近，又点燃了他身上躁动的邪火。
他眸子暗了暗，将苏绮罗重新扑倒在了床上。
她的眼角有些湿润，让人格外怜惜。
程羿轻轻挑起她的下颚，低沉着声音：
“这是你自找的。”
第五十三章
苏绮罗主动投怀送抱，扰乱了他最后的理智，整个人彻底被情欲占据。
程羿直接撬开了她的贝齿，近一步汲取着她口中的甘甜。
呼吸缠绕。
苏绮罗能看出程羿眼里的浓浓的情欲。
还有他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模样。
程羿亲吻着怀中人的每一寸肌肤。
不同于烈酒，她就像是一坛清雅的淡酒，香醇可口。
苏绮罗感觉她整个都被程羿的气息包裹着。
他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梅香。
“春风一度”的药效很是强劲，程羿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
苏绮罗忍不住开始低声抽泣。
她也不知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让她无法抗拒。
见怀中人梨花带雨的模样，程羿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他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抱歉。”
烛火摇曳，春风一度。
药效褪去，程羿搂着苏绮罗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绮罗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微微出神。
从上次见他，便觉得程羿瘦了，还有他眼底的乌青，应该许久未曾睡过好觉了。
苏绮罗不知他为何会来千雪阁，但这也不是她能过问的了。
万万没想到这迟来了三年的圆房，会是在这样的光景下。
而他们已经不夫妻了。
昨夜的荒唐，不过是个意外。
他们本不该再有交集，虽然她很想他。
她这次来，原就是想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
程羿睡得很沉，苏绮罗将他的手移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默默地穿好了已经有些皱巴巴的衣服，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苏绮罗倾身上前，在程思渊的嘴角落下了一个吻。
“我爱你。”
……
当程羿醒来时，身边已没了苏绮罗的影子。
虽说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千雪阁，但他知道昨夜与他一起的人是苏绮罗。
这屋子里还残留着旖旎的味道，扔在地上的衣衫，显示了昨夜的疯狂。
忽然，他听见有人在外面疯狂砸门。
“程羿你给我滚出来!”这声音一听就是沈叙白。
“世子，您别……”魏璟企图阻止他。
听着沈叙白的声音，程羿皱了皱眉：“让他进来吧。”
沈叙白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见他这衣衫不整的模样，更是气极：“程羿!你这样做对得起绮罗吗?”
程羿被他吵得头疼：“你来此处做什么?”
“我自然是带着绮罗来捉奸的!”沈叙白见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子更加来气了，“绮罗昨夜就不见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眠花宿柳!”
“世子，你误会大人了，他是中了别人的暗算。”魏璟在一旁解释。
“那……那又如何?”沈叙白怒视他，“那你也不能对不起绮罗!”
“她昨夜……与我在一起。”程羿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今早醒来不见她，应该是回去了。”
沈叙白一时怔住了：“那你们……”
也不用他回答了，这场景，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春风一度?”沈叙白冷静了下来，仔细一闻，便知道空气里还掺杂着一丝媚药的气味。
“是。”程羿并未隐瞒。
既是春风一度，沈叙白也明白昨夜之事怨不得他。
更何况对象就是苏绮罗。
心下一沉，看着程羿，神色认真：“那你打算如何?”
程羿思忖良久：“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第五十四章
虽说上次，苏绮罗愿意相信自己的病还有救，也答应了要给他与程羿一次机会。
但现实能否真的如愿，谁也不好说。
若只是空欢喜一场，对谁而言，都会是一场致命的打击。
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况且，程羿究竟对她是何种感情，不听他亲口说出来，她始终都无法确定。
过去的三年里，她已经习惯了看他的背影。
即使他已经转过身回头看她，但若是他不曾主动牵起她的手，她都不敢确信说他，是喜欢她的。
见她这样，沈叙白叹了口气，他知道苏绮罗的不自信。
但感情这件事，是属于他们俩之间的事情。
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终究代替不了他们做决定。
沈叙白默默地退了出去，在门口等着程思渊。
直到傍晚，程羿才姗姗来迟。
一眼便看见沈叙白在门口等他。
“世子，久等了。”程羿换了一身衣服，也并未穿锦衣卫的飞鱼服。
“她在里面等你。”沈叙白看着他这身装扮很是满意，“总算没穿那身碍眼的飞鱼服了。”
程羿瞥了他一眼：“既是处理私事，自当穿常服。”
他刚准备进去，却又退了回来。
对上沈叙白疑惑的目光，程羿指了指院外盛开的红梅：
“我折几枝新的。”
沈叙白看着他抱着一大束红梅进去的背影，笑了笑：
“程羿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
当程羿踏雪而来的时候，苏绮罗眼前一亮，她甚少见他穿常服的样子。
程羿一身白衣，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一丝翩翩公子的意味。
风光霁月，一如初见。
她初次见他时，他便是这副模样。
那是五年前。
因她自小体弱，苏恒夫妇甚少许她外出。
苏绮罗很好奇外面，但她只能隔着高墙听外面的喧嚣。
一次，她趁仆役不注意，偷溜了出去。
她被外面的繁华所吸引，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但像她这样容貌姣好的柔弱女子，自然也容易被盯上。
当时，正好赶上程羿在追查少女失踪一案。
苏绮罗独自走在街上，自然是绑匪的目标。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便看见的是程羿抱着她，在屋顶穿行。
将她带到了大街上，程羿放下了她：“你醒了?”
“公子你……”看着他如此俊俏，苏绮罗脸颊微红，半天才反应过来，匆忙向他道谢，“多谢公子。”
翩翩白衣少年郎。
正如她往日看的话本里描写的那样，风度翩翩。
苏绮罗看着他，至此一眼沦陷。
程羿对她点点头：“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一招手，随即出来了几个身穿飞鱼服的人，她认得这衣服应当是锦衣卫。
“姑娘请。”一名锦衣卫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敢问，刚刚那位公子是……?”苏绮罗鼓起勇气，问他。
“程思渊，程大人。”那人说起程羿，面上带着恭敬之意。
苏绮罗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底，却再也没见过他。
直至两年后，苏恒夫妇将她许给了锦衣卫总指挥使，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程羿。
苏绮罗满心欢喜地嫁入了程府，却没有等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程公子。
而是冷若寒霜的程大人。
第五十五章
沈叙白已经离去。
程羿并未随他一起去，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人要等他处理。
诏狱。
程羿坐在主位上，魏璟让人将叶芷吟待了出来。
叶芷吟这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半点昔日英姿飒爽六扇门女捕头的影子。
她已看见程羿正襟危坐在上方，眼里又燃起一抹疯狂。
春风一度无解药，他如今能完好无损地坐在上方，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满眼的不可置信：“程羿!枉我对你痴心一片，你居然宁愿找个妓女，也不愿与我一起!”
听到她言语中的恶毒，程羿皱了皱眉，并未同她解释：“我倒是小瞧你了，竟敢与北漠勾结。”
“那又如何，你可知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进了六扇门。”
叶芷吟闻言大笑，“而她苏绮罗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命好些罢了，轻飘飘一句话，就将我拉了下去。她又能得你做夫君，凭什么?”
“我叶芷吟究竟哪里不如她?”叶芷吟眼里透着疯狂之色，“你是我的!”
她显然跟个疯婆子已经没什么两样了，从她的嘴里定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曾视你为战友，也曾将后背托付于你。”程羿冷冷地看着她，眼中燃起一抹杀意，“但是你竟敢通敌叛国，刺杀她，还给我下药，其罪当诛!”
“不，程羿，你不能……”叶芷吟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恐惧，“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动心吗?”
“从未。”程羿脸上布满了寒霜。
叶芷吟只觉得心如死灰，还在喃喃说着：“不可能……”
程羿无视了她的话，手起刀落，绣春刀上满是血迹。
他早就该亲手了结了她。
……
温泉宫。
沈叙白刚进来，便见苏绮罗盯着窗台上的红梅发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表哥。”见来人是他，苏绮罗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带着些歉意，“抱歉表哥，我昨夜未找到你，便先行回来了。”
“无妨。”沈叙白打开了折扇，坐在了椅子上。
“表哥，我为你斟茶。”见他未怪罪，苏绮罗松了一口气，起身为他倒茶，“请。”
沈叙白接过茶杯，视线却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将茶杯递给他后，苏绮罗有些心虚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行了，别藏了。”沈叙白看穿了她的小动作，这样的行为，看来程羿所言非虚。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体可有不舒服?”
苏绮罗的身子本来就弱，沈叙白身为医者，自然听说过春风一度，昨夜她应当被折腾得不轻。
“表……表哥，你说什么呢?”想起昨夜的荒唐，苏绮罗面色潮红，羞愧难当。
知道她脸皮薄，沈叙白也不再多说，待会儿吩咐小昭，给她好好补补就是。
“绮罗，一会儿程羿会过来，你可想好了怎么办?”沈叙白问她。
“他为何会……”苏绮罗有些惊讶，“表哥你都知道了，昨夜就是个意外，他知道是我?”
“不然呢?”沈叙白有些无语，“程羿只是中了春药，又没失忆，若是连对象是谁都不知道，那他也太渣了。”
“他说他会给你一个交代。”沈叙白看着她，“你呢，是如何想的?”
苏绮罗垂下了眸子：
“我……不知。”
第五十六章
回过神来，程羿已经在她的面前站定，将手中的红梅递给了她：“送你的。”
“多谢程大人。”苏绮罗怔怔接过，放上了窗台，“这窗台已经摆不下了，程大人下次就不必特地摘下送来了。”
“好。”程羿点点头，“下次，我直接命人将梅树种在你的窗前。”
苏绮罗没接他的话，搞不懂他是何种心思。
“今日，城中有灯会，我带你去看看可好?”程羿看向她。
苏绮罗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
……
进了城，程羿带着苏绮罗来到集市上。
今日大街却是格外热闹些。
他们二人，郎才女貌，走在街上，引来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与程羿并肩走在街上，这是苏绮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之前程羿听小昭说起，苏绮罗因体弱多病，甚少外出。
他今日特意未穿飞鱼服，就是为了带她好好逛逛这凉州城。
既是灯会，自然便会有猜灯谜。
“公子，小姐，可有兴趣猜一猜这灯谜，若是能中，这灯便赠予二位了。”一位小贩在一旁叫他们。
程羿见苏绮罗对这灯很感兴趣的样子，随手拿起一个。
“剪去东风第?枝，半帘疏影坐题诗;不须脂粉添颜?，犹忆昔日相见时。”
这还真是巧了，程思渊笑了笑：“梅花。”
“恭喜这位公子。”小贩说着将灯递给了程羿。
“这画倒是稀奇，冬日应该很少见蝴蝶才是。”
他拿起这灯，才发现背面画着一支红梅，上面还停留着蝴蝶，“送予你。”
苏绮罗接过，喃喃：“只是这梅枝上只有一只蝴蝶，未免有些冷清。”
“这个容易，我再画上一只就好。”程羿说着，转过头问小贩，“可有笔墨?”
“有的。”小贩为他递上了笔墨，“公子，请。”
程羿似是有些随意，不过寥寥几笔，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出现在了梅花枝头。
“公子当真是妙手丹青啊。”小贩不由得赞叹。
苏绮罗一直知道程羿画得一手好丹青：“之前那些个告示，我的画像是你画的吗?”
“是，那时不过随手为之。”程羿看向她，“你若喜欢，我再为你作一幅可好?”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苏绮罗有些犹豫。
“费不了多少功夫。”程羿转头看向小贩，“可能借宝地一用?”
“当然，当然，公子，小姐，请。”小贩为二人腾出了一个地方。
程羿让苏绮罗站在一旁，他提起笔，便开始为她画像。
灯会人流本来就多，不知听谁吆喝了一句，这里瞬间有不少人围观。
“瞧瞧这位公子，不止模样俊俏，这画也是一绝啊。”
“这位姑娘当真是好福气啊!”
“若是这位公子能为我作上一幅画就好了。”有人还在犯花痴。
“也不看看你的长相，这位公子与姑娘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听着周围的赞叹，苏绮罗微微攥紧了衣角。
从前三年，她与程羿几乎未一起出现过。
坊间的传言，她也听说过，说她不得程羿青睐，终是她高攀了。
像如今这般说他们甚是般配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些不知所措。
比起她的局促不安，程羿倒是很受用。
笔落，程羿起身将画递给了她：
“可还欢喜?”
第五十七章
苏绮罗接过画，看着画中的人，当真是惟妙惟肖，倾国倾城。
画上还提着字：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在喧闹程羿就这么看着她，眼角还带着丝笑意。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苏绮罗的脸上不禁浮起两朵红晕：“欢喜。”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阵阵锣鼓声。
“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快过来看啊!”有人在卖力吆喝。
不少人被吸引了过去。
二人也随着人群，赶去看了个热闹。
“诸位英雄好汉，谁若是能一箭射穿这五枚铜钱，中了十米外的靶心，便能得彩——碧玉玲珑簪。”那人站在台上，拿出了一枚簪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甚是好看。
“台下的姑娘们，想不想要啊，”他接着说道，“若是喜欢，快叫郎君们上台一试啊。”
“想要，想要!”此话一出，台下的姑娘们自然沸腾了。
台下的郎君们，自然都想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大显身手。
有不少人都跃跃欲试，却都败下了阵来。
“你这光是射中靶心还好说，还要同时穿过吊着的五枚铜钱，也太难了吧。”有人开始质疑，“莫不是诓我们的吧。”
“就是，就是!”台下的人纷纷附和。
“各位稍安勿躁!”那人向众人拱了拱手，拿起装着簪子的盒子，“你们瞧瞧这簪子，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制成的，若轻易就叫人拿走，又岂会珍惜?还请各位英雄拿出看家本领来才好。”
他如此说，众人也不好在说什么。
只是这难度实在太大，一时无人上台。
程思渊看向一旁的苏绮罗：“那簪子你可喜欢?”
“我……”
她还未答，他心下便已了然：“等我一会儿。”
话落，程羿直接飞身上了台。
那人见他气质非凡，赶忙让开：“这位公子可要一试，这边请。”
程羿向他点点头，随手拿起了一旁的弓箭，搭在弦上。
静静感受了一下风向，他微眯起眼眸，将箭射了出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箭径直穿过了五枚铜钱，正中靶心。
顿时赢得了台下一众人的喝彩。
“哎，这不是刚刚为一位姑娘作画的那位公子吗?”
“想不到，这位公子还是个文武全才啊!”
“公子是为了那位姑娘上台的吧，二位真是羡煞我等啊!”
“公子好俊的箭法啊。”那人也不禁赞叹，说着将簪子递与了他，“这碧玉玲珑簪是您的了。”
程羿接过了那人递来的簪子，道了声谢，转头看向人群中的苏绮罗。
那一瞬间，苏绮罗看见了他眼里倒映着的点点星光，还有她的模样。
苏绮罗怔怔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就是这般风光霁月的模样，让她无比动心。
程羿从台上一跃而下，来到苏绮罗的面前，为她戴上了簪子。
惹得周遭的姑娘们纷纷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苏绮罗看着这样温柔的程羿，不由得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程羿见她戴着簪子，对自己笑靥如花的模样，心下一动：
“好看。”
第五十八章
“今日多谢程大人了。”苏绮罗与程羿远离喧闹的人群，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歇息。
今日的程羿未免有些太好说话，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让苏绮罗心中燃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无妨。”程羿能看出，她是真的高兴，“我以后常带你来。”
苏绮罗不置可否，轻拂的晚风吹过，让她悸动的心，冷静了不少。
沉默了半晌。
“昨夜之事……”程羿看向她，有些犹豫着开口，“是我之过，抱歉。”
“那只是个意外，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听到他的道歉，苏绮罗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画像。
程羿看着她，神色认真：“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他觉得这是一种责任。
她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我听表哥说了，昨夜程大人是因为中了春药才会如此。而我恰巧路过。”
苏绮罗自嘲地笑了笑，直视着他的眼睛：
“倘若昨夜不是我，程大人可会对那女子负责?”
“我……”若昨夜不是苏绮罗，程羿也不知自己能否控制住。
但若换作旁人……
程羿皱紧了眉，他断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昨夜确实是他之失，轻看了叶芷吟，才会发生那样荒唐的事。
程羿只能一遍遍地向她道歉：“我……抱歉。”
又是道歉，苏绮罗想听的根本不是他的道歉。
而是……他的一句喜欢。
但她之前已经问过程羿一次，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询问第二次。
“除了道歉，你可还有别的想说的?”苏绮罗看向他。
她的眼中充满了悲伤，程羿的心中也微微一痛，他说：
“若你愿意，我这就去向皇上请一道赐婚圣旨。”
苏绮罗眸子暗了暗：“你要娶我，可是因为昨夜之事?”
“当然。”程羿点头，他已经决定往后定会好好对她，与她琴瑟和鸣。
苏绮罗轻轻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我不愿。”
“为何?”程羿的心也沉了下去。
昨夜，若他记得没错，他有给过苏绮罗离开的机会，是她自己主动回来的。
既是自愿，为何又不肯与自己成婚?
苏绮罗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到底还是那个程大人。
于他而言，成婚只是一种责任。
三年的等待，已经消磨了她的耐心。
程羿如今对她的温柔，又能维持几时?
“还是那句话，既非良人，何必强求。”苏绮罗看向他，“何况，我这残破之躯，又能活到几时?”
程羿暼眉，他差点儿忘了这事，她的病确实是个难题。
“我定会为你寻到解药。”程羿以为她是因此怕拖累了他。
“程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苏绮罗摇了摇头，
“人各有命，何必强求。表哥会尽力医治我的，大人不必费心。”
“既是程大人的墨宝，便还与大人。”苏绮罗将手中的花灯与画塞到了程羿的手中，有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簪子，若大人不介意，便留给我做个纪念吧。”
程羿沉默地接过，神色有些隐晦不明。
“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说罢，苏绮罗和叫来了一辆马车，离去了。
程羿看着她远去，耳畔一直回想着她最后的话语。
她说：“是我福薄缘浅，不配大人。”
第五十九章
苏绮罗落寞地回到了温泉宫。
见她独自回来，沈叙白有些诧异：“程羿呢?”
苏绮罗摇了摇头，满是疲惫之色。
“发生了何事?”沈叙白见她这般神色，当即沉下了脸，说着，就撸起了袖子，便准备离开，“我这就去找他。”
“不关他的事。”苏绮罗拉住了他，“他今日同我说，会向父皇求得圣旨同我成婚。”
沈叙白这才转过身，点头：“这还差不多。”
“被我拒绝了。”苏绮罗眸子暗了暗。
“你为何……”沈叙白见她这样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无奈，“他应当不是那个意思，你勿要瞎想。”
“表哥，那你说，春风一度，既然没有解药，那若是不与人……可能安然无恙?”
“自是不能，中了此媚药，若不舒缓，最后会爆体而亡。”沈叙白如实说道。
“既如此，若那天，你没有带我去呢?”苏绮罗垂下了眸子，“也就是说，不是我，也还会有别人。那里……可是千雪阁。”
千雪阁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苏绮罗并不知道程羿为何会去那里，但去青楼，还能是为了什么。
“这……”沈叙白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表哥，以后……可否别再提他了?”苏绮罗看向他。
沈叙白盯着她半晌，见她不似玩笑的样子，叹了口气：
“都依你。”
“多谢表哥。”苏绮罗点点头，坐在了窗边。
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日，都不过如梦里飞花，黄粱一梦罢了。
她瞥见窗台上的红梅，喃喃：“冬日即将过去，这花怕是也将谢了。”
……
自回来后，许是受了风寒，引发了旧疾，苏绮罗大病了一场。
沈叙白忙得头晕转向，为她开了好些药，才堪堪将她的病情稳住。
“世子，公主这身子怎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吃什么都吐，已经十几日了都不见好，莫不是……”小昭忍不住低声啜泣。
“咳……小昭!”苏绮罗勉强坐起身，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沈叙白坐在她的床边，搭上了她的脉搏，面色有些凝重。
“绮罗，你……”沈叙白看向她，欲言又止。
“表哥无需介怀，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苏绮罗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沈叙白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像一记重石砸在了她的身上。
他说：“我方才，为你诊出了喜脉。”
“喜……脉?”苏绮罗有些发怔，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这……世子，您确定没有诊错吗?”小昭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沈叙白神色认真，点了点头。
“那这孩子是……”小昭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
“自然是程羿的。”沈叙白回她。
苏绮罗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说起来这些日子，她确实是时常觉得头晕犯恶心，吃不下东西。
原以为是这场风寒来势凶猛导致的，看来并非如此。
“公主这是好事啊!”小昭震惊过后，只觉得一阵欣喜，又有些落寞，忍不住道：
“这孩子若是能来得早些，该有多好。”
若放在之前，程府上下定然是欢庆一堂，程母那里也有了交代。
现如今，苏绮罗与程羿已经和离，身份有别，偏偏却有了他的孩子。
这算什么事?
苏绮罗还未及多想，就听见沈叙白说：“确实是有些不和时宜。”
沈叙白面色凝重：“这孩子，留不得!”
第六十章
闻言，苏绮罗与小昭都震惊地抬起头看他。
“世子，这是为何?”小昭满是不解，“公主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
“这本是好事。”沈叙白叹了口气，解释道，“但绮罗你如今的身子太过虚弱，完全无法给胎儿提供良好的营养。”
“世子，连你都没有办法了吗?”小昭的眼眶红了起来。
“若是强行留下这个孩子，只怕会损害母体，胎儿也未必能平安出世。”沈叙白摇了摇头。
“绮罗，我既是你的表哥，也是大夫，我都要对你的康健负责。”沈叙白顿了顿，“这个孩子还是去了吧。”
“表哥，你……容我想想。”苏绮罗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好。”沈叙白也未催她，挥了挥手，让小昭与他一同先出去。
“世子，真的没有一点儿法子了吗?”小昭还是有些不死心。
“若是有法子，我不会说出那番话来。”沈叙白无奈摆了摆手，“我自是希望她好。”
“公主真的太苦了。”小昭忍不住抽泣起来，“那……此事要告诉大人吗?”
沈叙白看向屋内，苏绮罗呆呆地坐在床头，时不时地抚摸着小。
他打开折扇：“身为孩子的父亲，他自然要知道。”
……
待两人离开后，苏绮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骤闻自己怀孕，虽说她起初有些震惊，后心情又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欣喜。
她怀了他的孩子!
小昭说得没错，这孩子若是来得再早些，该有多好!
不止是她和程母，程羿也会高兴的吧。
想到程羿，苏绮罗就止不住想起那夜，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碧玉玲珑簪，从头上拿了下来，放在手心。
这是那日，他送予她，亲手为她戴上的。
她一直都舍不得摘下。
说起来，苏绮罗从未告诉过程羿自己为何会喜欢红梅。
其实是因为，她嫁到程府一年的冬日，程羿一次偶然路过她的院子，觉得甚是冷清。
便随口命人在她的庭院栽种一些梅树，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日里，也好添些颜色。
虽然他不过是随口吩咐了一句，但苏绮罗却是觉得如获至宝。
那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东西，但不知为何，那些个梅树一直未曾开花。
她便一直等，日日盼，夜夜盼。
却一直都未曾等到花开，也未曾盼到程羿来。
梅花终会凋谢，但这簪子不会，她能一直戴着它。
只要看着这簪子，便能想起程羿为她射箭的样子。
想着，苏绮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一夜未眠。
清晨，沈叙白端着药碗来看她。
“表哥。”苏绮罗哑着嗓子唤他，“我要留下他。”
这是她与程羿的孩子，她实在不忍心。
“你可想好了，就算强行留下他，他也不一定能平安出世，但是你……”沈叙白神情严肃。
苏绮罗看向他，“若全力保他，表哥你有几成把握?”
沈叙白犹豫了下：“不到五成。”
“足够了。”苏绮罗松了口气，“我原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嗣了，他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虽说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沈叙白还是忍不住道：“他能活下来的几率尚且不到五成，但是你必定会油尽灯枯而亡!”
“我知道的。”苏绮罗看向沈叙白，眼眶有些湿润，眼神真挚：
“这是他的孩子。表哥，绮罗求你了。”